“杏兒知道。”聲音毫無起伏,郭晴杏才點了點頭旋即抬頭用詢問的目光與牧奚四目相對,又是那個問了千百遍的問題,“義父那邊可有查到,什麼線索?”
這會牧奚沒有立即做出搖頭的動作,反而沉默了許久,半天,才緩緩道:“芳澤閣那邊已經查到一點消息。”
“真的?”郭晴杏眼底掠過一抹精光,雪白的臉上泛出激動的神色。
牧奚沉沉地“嗯”了一聲,眉頭皺了皺,身子轉過去,背對著她,“不過消息還沒確定,我們絕不能殺錯人,待我回去再核實清楚,今晚,我會飛鴿傳書。”
說出了郭晴杏一直以來最想聽到的消息,他抬步準備離去,側眸看了眼被他劈斷的青竹,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嗓音命令地拋下一句:“一旦傷害到自己的性命,暫且放下仇恨,保命為重,切記!”語畢,淩空一躍,消失在竹林間。
牧奚借著輕功飛過重重竹葉,在往返芳澤閣途中他想了很多,其實他是不願意讓郭晴杏去報仇的。他知道杏兒的仇人並不是泛泛之輩,那個人家世顯赫,而且武功高強,不容易對付。最重要的是,杏兒與那人的關係非同尋常。要是她真的有這個能耐能把那個人殺死,將來的某一天,她知道了事情真相的話,杏兒她定會後悔一輩子的。若然杏兒不敵,死於那人手中,那個他,想必也會抱恨終身。
這一切皆是芳澤閣的陰謀計策,他想阻止杏兒走這一步,也曾想過暗中出手,可芳澤閣那邊極力反對,一直派人監視。若他過分幹預此事,他就會被徹底逐出芳澤閣。今兒隻希望,杏兒能把事情處理得當,見機行事,適時進退。
可他又怎會知道,立在竹林中的郭晴杏早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當聽到複仇的一天終於來了,她握緊雙拳,眼中充滿恨意的血絲,嘴角卻揚起冷冽的弧度,一個近乎寒雪冰霜的笑。
月色溶溶,銀輝灑下窗台,映得一片蒼白。
立在窗前的瘦削身影,目光定定地盯著窗外的境況,倏然,眸光一閃。一隻灰白的鴿子正朝著這方向飛來,“劈啪”一聲,停在了窗台上。郭晴杏從它腳上取下了竹筒,迫不及待地攤開傳書一看,是義父的字跡:“明日申時之後,醉茗樓,後院廂房,赴京秘密辦事。”
激動夾著仇恨的一顆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充滿血絲的雙眼裏蒙上一層水霧,她抬眸往窗外月色看去,朦朧溶溶,不大愜意,天空有點泛紅暗沉,似將要刮一場雷雨大風。
她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爹爹,娘親,殺害你們的人找到了,女兒終於可以報家門之仇了。”一滴淚,盈盈下滑,滴在皺褶的傳書上,字跡淡化。
她把書信放到燭火上,火苗漸漸燃上來,燒成灰燼。眼中微微火焰,她一伸手把桌上的長劍執了起來,鋒芒閃爍,劍刃脫鞘而出。在彤彤燭影下,她伸手抹過劍鋒,眸裏寒光迸發而出,一字一頓:“此仇一定報,此程我便視死如歸。”
醉茗樓,是京城最聞名的酒樓,酒醇茶香,是賞酒品茶的好地方。凡上京來辦事的上級官臣,經過此處,皆喜歡進醉茗樓來飲酒品茶,吃幾道美味小菜,或投上一宿。酒樓的後院,有一間布置得極其高貴優雅的廂房,這是為羿國唯一一位擁有兵權的王爺嵇王爺而設的。
燭火搖曳,繪著滿月影秋荷紫檀屏風後的玄青男子,輕裘羽冠,長身玉立。嵇王爺之子容瑾譽,正靜靜地坐在一張鑲雲石的圓桌旁,他手上執一隻青瓷杯,淺酌一口醇酒。桌上隻點了兩盞燭火,房間一片昏黃。
窗外豆大雨粒落下,天邊扯出一道閃電,劃破蒼茫夜空。旋即雷聲乍起,震耳欲聾。
他拿起酒壺,又斟了一杯,動作風致閑雅,看著梨花木案上的深灰陶器蓮花香爐上緩緩燃出嫋嫋青煙。倏然,燈台的一支蠟燭被刀風撲滅,室內的光線忽然昏暗了幾分。
一抹手持長劍的黑影驀然從窗外躍進,泠泠劍光毫無預兆地穿過屏風,隨著“哢嚓”的細碎微響,容瑾譽感到一股寒冷殺氣直直朝著自己逼來。他抬眸看去,那是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臉上蒙上一層薄薄黑紗,從身形來看,應該是位女子。他一個側身,動作敏捷迅速,躲過了她刺來的一劍,卻順勢扯下了她臉上黑紗。目光再次掃了女子一眼,皺了皺眉,眼裏泛出驚訝,可未及眼底,已經收斂。
容瑾譽的躲過,讓郭晴杏臉上有一絲隱隱怒意,她手中劍一頓,用帶著恨意的目光投向眼前這個害她家人的男子身上。燭光掩映下,透過微亮的光線,郭晴杏看清眼前這張端整俊朗的臉龐,劍眉濃墨,深邃的眸底沉靜如水。
是他?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