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怔怔的看向風輕,看進她那雙滿是暖意的眸子,一年了,她用了一年總算是走進了她家小姐的心,她永遠都記得,在那次發熱之後,她家的小姐就變得格外冷漠,甚至連話都不願多說,她不知道小姐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她不願就這麼被隔離開小姐的世界,所以她隻能更加用心的去伺候小姐,哪怕隻是偶爾的視線交錯,也足夠讓她欣喜。
可是現在,她的付出得到了回報,眼淚一個勁的往下落,她突然轉身,猛地撲到風輕懷裏,雙手緊緊拽著她身上的棉被,像是要將這一年的擔驚受怕全部哭出來一樣。
“笨蛋,哭什麼。”話雖如此,可風輕依舊回抱了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們依偎著睡去,那緊握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雞鳴聲劃破了府裏的寧靜,清晨濃霧漸散,隻在花瓣之上留下幾滴晶瑩的露珠,花園中不少侍婢正捧著瓷碗小心翼翼的取下露水。
風輕一向起得很早,她換了件利落的男裝,將腰帶用蝴蝶結打得結實,然後拉開木門,繞著蕭條的院子跑起步來,嘴裏時不時喊著口號:“一二一!一二一!”
不得不說這副身體實在是嬌弱得讓她頭疼,最初甚至連扛一桶水都要喘氣,好在她每日都在不間斷的鍛煉,這才恢複了前世的三四成實力。
小竹捧著水盆從拱形的月門外進來,就看見她家小姐穿著自製的不倫不類的男裝聚精會神的跑著步,她笑著搖了搖頭,已然是習慣了這樣的場景,推開臥房的大門,將水盆放在一邊,然後整理起床榻來。
她還記得,今早在起來時,看見睡在一旁的小姐時,心裏的詫異與歡喜,即使到現在,這掌心依舊是熱乎乎的。
半個時辰的跑步,半個時辰的仰臥起坐以及俯臥撐,風輕的額頭有少許的汗珠,她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雙手撐在地上,一躍而起。
“小姐洗把臉。”小竹見她鍛煉完,才將浸濕的帕子遞了過去。
“唔,今天你去打水沒有受到刁難吧?”風輕甕聲甕氣的問道,用毛巾仔細的擦拭著脖子,她不怕對方對付自己,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她都毫不畏懼,她怕的隻是他們將心思用在小竹身上。
小竹端著清茶的手微微一抖,轉瞬又恢複了正常,“哪有,小姐多慮了。”
“是嗎?”風輕接過茶水漱了漱口,然後砰地一聲將茶杯丟擲在了地上,飛濺開來的水珠以及四散的碎片,洋洋灑灑落了一地,她的眉眼仿佛蒙上了一層寒冰,眼刀唰唰的刺在小竹身上。
即使是親近如小竹,這一刻,也不自覺的跪倒在地,那視線刺得她頭皮發麻,雙腳打顫。
“小竹,我不值得你信任?還是說你覺得憑太傅府的人可以輕易的打敗我?”風輕極緩的蹲下身子,任由衣訣飄落在地上,她定定看著小竹,那一眼仿佛要望進她的心,“一年了,還不足以讓你知道我有著怎樣的手段?”
她微微歎了口氣,臉上的冷色也被無奈取代,“我的人要打要罵要隻能由我決定,哪怕是死,也隻能死在我的手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伸出手,將小竹的衣袖撩開,自然而然的也就看見了上麵紅得發紫的竹條痕跡。
“到底是誰!”她一字一頓的問道,每一個字都是重音。
小竹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是……是夥房的嬤嬤。”
這一刻衝天的怒火皆化作了赤裸的殺意,柳眉微皺,她拂袖起身,邁著鈍鈍的步子走到門框邊,迎光而站,“小竹,我的人由不得旁人欺負。”
說完,她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小屋,隻留下身後那柔弱的侍婢,趴在地上淚流滿麵。
風輕不會說什麼人人平等的話,也不會說什麼滿口的大道理,可是她卻用了最直接的方式,來告訴真心實意對她的人,她護著她,哪怕再次染上鮮血,也在所不惜,這是風輕的覺悟。
從院落一路走來,迎接風輕的是無數的白眼,所有人似乎都刻意遺忘了她的身份,遺忘了她也是府裏的主人。
雙腿生風,每到一處,皆帶著無邊的冷意,她直接衝進了夥房,一腳將木板門踢開,哐當一聲,那些正準備著早飯的下人被嚇了一跳,那站在光暈中的少女,眉梢冷峭,宛如殺神般,目光冰冷的從他們身上一個挨著一個看了過去,仿佛在看一件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