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黃沙萬裏,一輛攥百花樣式的馬車疾速行來,金絲鑲邊的簾子在微風中飄舞,時上時下。

“小姐,還有一會兒就該到皇城了。”小竹撥了個葡萄遞到少女嘴邊,含笑開口。

一身翠色流水長裙,衣擺之上繡著幾株傲然的青竹,三千青絲盤成暨,左右各插兩支木簪子,掛著玉石耳墜,細眉鳳眼,朱唇紅如豆蔻,隻隨意坐在坐墊之上,卻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氣氣質,清雅如蓮,卻又高貴如梅。

“又回來了。”少女咀嚼著葡萄,味蕾上染滿了又酸又甜的味道,愜意的眯起眼,半靠著軟墊,她抬起手,露出白皙而又纖細的手腕,上麵戴著一支玉鐲,通體流光,將窗戶的簾子挑起一角,頓時,飛揚的塵土,飄落到她的臉上。

“小姐,”小竹不讚同的搖了搖頭,拿出錦帕為她擦拭著眼睛周圍,“外麵風大。”

“嗬,大概也隻有你真心實意為我著想了。”少女任由她伺候著,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可轉瞬又被那雲淡風輕的表情遮蓋,能在瞬間遮掩住真實的情緒,又豈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小竹聽到她這麼說,眼眶頓時一紅,淚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從臉上落下,“小姐……”

“行了,”少女抬起手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不是大姐不願意成婚,在聖上麵前公然抗旨,他們又怎麼會想起我這個小人物來?”她諷刺的輕笑一聲,將視線投到窗外,漫天的沙土飛揚,泥土含香,這樣的自由愜意,大概她這一生都不會再得到了吧?

“小姐……你別這麼說。”小竹紅著眼,抓住少女的手,“小姐是最好的,家裏那些人自己不長眼,看不見小姐的好,小竹知道,什麼京中才女,什麼大家閨秀都比不上我們小姐一根毛發。”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少女好笑的刮了刮小竹的鼻梁,“你也別挑這些話來安慰我,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知道,行了,馬上要進入京城,坐好了,別丟了麵子。”她拍了拍小竹的肩,讓她坐好,手自然的落在微並的雙腿上,目不斜視,臉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

她不會忘記,在一年前,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如何被人打出大門,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受盡冷嘲熱諷,最後連她的未婚夫也登門退婚,落得最後被遣至邊關小鎮的下場,甚至在遙遙路途中因高燒客死異鄉,被她所取代。

這筆帳,她不會忘,作為重生的代價,她要幫這個懦弱而又善良的女孩報仇,而這次的回京,隻是她的第一戰。

風輕淡淡的注視著那上下飄舞的車簾,嘴角掛著笑,可那雙眼卻波瀾不驚,仿佛一灘死水。

此時,太傅府外佇立著一排下人,個個手拿掃帚一字排開,兩尊威武的石獅靜立在兩側,石階之上,高掛牌匾,攥刻威武大氣的太傅府三字,左右各有兩紅漆圓柱,府內偶有戲子歌唱之聲傳出。

一條青石小道,林蔭成海,不少百姓圍堵在左右,竊竊私語著。

“聽說那草包要回來了。”

“據說是因為京城第一美人抗旨不尊,所以要頂替她姐姐出嫁。”

“可憐的北城王居然要迎娶天下第一的草包,據說一年前她還當街攔下納蘭公子的馬,想要輕薄公子,卻挨了揍,才離京的。”

“不過聽說北城王相貌醜陋,與這草包倒也是絕配!”

……

他們說得天花亂墜,仿佛親眼所見一般,當馬車極緩的從城門走進時,那議論聲更是此起彼伏,聽得小竹心頭火起,她擔憂的看了看閉目養神的少女,手裏的錦帕都快被她給扯爛了。

“小姐……”

“嘴長在別人身上,想怎麼說隨他們說去,左右我少不了一塊肉。”少女眼也沒睜,輕描淡寫的說道,仿佛這流言中的主角並非是她。

“可是!”小竹據理力爭,她想要告訴全天下的人,她的小姐是最好的,可偏偏事實勝於雄辯。

當朝太傅有一男二女,其子詩書五經樣樣皆通,小小年紀就進得朝堂,曾在五年前奪下文科狀元,大女兒乃京城第一美人,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想要與其成親的人都可以繞府幾圈了,可唯獨這二女兒,雖生來傾國之姿,卻粗俗不堪,有如市井刁民,卻獨獨鍾愛美男,京中有姿色的男子誰不曾被她騷擾?

一年前,這女子當街攔下當朝丞相之子,納蘭玉的馬,對其上下其手,最後卻被納蘭家的護衛打到吐血,最後太傅一怒之下對其施以家規,將她趕出府中,甚至將她趕到了邊關小鎮,任其自生自滅,也對,隻是一個伺候丫鬟所生的女兒,從來沒有入得這位父親大人的眼,生來就隻是一個鞏固家族地位的工具,卻做出了有辱門風的事,那素有剛正之名的太傅又怎麼可能容得下她?

風輕笑而不語,即使馬車外的議論聲再如何難聽,她臉上的笑也從未變過,隻是眸底時不時閃爍的寒光泄露了此時她心中的不平靜。

“二小姐,太傅府到了。”馬夫猛地拉了拉韁繩,跳下木板,恭敬的站在一邊,將車簾挑開。

此時,圍聚在兩側的行人伸長了脖子,恨不得看看這位傳聞中劣跡斑斑的太傅府二小姐究竟是不是真如傳聞所說,有傾國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