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這是個冗長的美夢
慶典上的求婚讓浮生熱鬧了好一陣子，顧今生第二天去公司，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閃著光。
“顧總監，付總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小助理笑嘻嘻地傳達。
顧今生一臉嚴肅地點點頭，然後往付來世的辦公室走去。途中，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咚咚！”門被敲響。
“進來。”付來世說道。
顧今生推門而入，門被打開的一刻，大家的脖子都伸得老長，恨不得兩隻眼睛都黏在顧今生身上，然後跟著她一起進去。
關上門，顧今生皺著眉頭說道：“你公司的員工也太八卦了吧！”
付來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近顧今生，說道：“也是你公司的。”
“什麼？”顧今生看著付來世，一臉問號。
“我說……”付來世拉住顧今生的手，滿眼幸福地盯著她中指上的戒指，“他們也是你的員工，我準備讓你成為浮生的後備管理者。”
“就像替補球員一樣？”顧今生問。
“對。”付來世點頭，“要是我不在公司，或者出什麼事了，公司就歸你管。”
“說什麼呢！”顧今生有些不滿，“好好的，說什麼出不出事。”
“你不希望我出事？”付來世試探地問道，眼裏卻毫無戒備。
聞言，顧今生心裏咯噔一下，然後盯著付來世道：“說實話，我以前挺希望的。但是現在不行，我可不想再一次接受別人的求婚。”
顧今生話說完，付來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傻笑什麼？”顧今生有些不好意思。
“你以前不是叫我多笑嗎？我現在隻笑給你一個人看。”
“別鬧了，你叫我來辦公室幹嗎？”
“沒什麼，就是想你了。”
“想我？”顧今生瞪大眼睛，“這裏可是公司啊！”
“我知道。”付來世說道，“我就想公私不分一次……哦，不，或許會有很多次。”付來世說完，執起顧今生的手，吻了吻她手上的戒指。
顧今生被他臉上的虔誠震撼到了，心裏像是有兩雙手在不斷拉扯。一雙手要把他拉扯到名為“真實”的地方，一雙手要把她拉扯到名為“謊言”的地方……
幸福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浮生再次惹上了麻煩。被辭退後跳槽去馭勝的設計師何廣把浮生告上了法庭，理由是浮生盜用他的設計。
何廣說，他跟浮生簽訂的條約有明確說明，簡單來說，就是他在浮生工作期間，一切設計歸浮生所有，但問題是，這些下發到工廠的設計圖是他辭退當天發下去的。而下發需要一定的過程，所以這到底算是浮生的設計，還是他個人的設計，很有爭議。
付來世被何廣弄得焦頭爛額，陪顧今生的時間也少了許多。對此，他很是愧疚。顧今生隻好耐心安慰他，說等這件事情過去了，他們就找個機會出去旅遊。但是她知道，他們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
“你要的客戶資料。”幽靜的茶館內，若右傾將一個文件夾放到麵前的桌子上說道，“這就是在浮生定做燈具的貴商名單。”
“你為什麼幫我？”拿起文件夾粗略翻閱了一遍，顧今生仍有疑惑地問道。
“這是我欠你的。”
“所以這就是你還債的方式？”顧今生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一絲怒意，“他還真是可憐。”
“你在為他心疼？”若右傾問道。
顧今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矢口否認道：“不，他跟我無關。”
當初，他和若右傾欺騙自己，現在，她聯手若右傾背叛他，這大概就是報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付來世在忙著應付何廣的時候，公司貴商定做的一批燈具又出了問題，說是裏麵有大量劣質產品。
貴商暴跳如雷，決定去S市的工廠親自查看原材料，結果發現原材料也十分劣質，並且還有員工作證，說浮生其實經常以次充好。這樣一來，付來世直接背上了欺詐罪。
付來世被警察帶走的那天，顧今生請假沒在公司，而是在對麵的酒店開了間房，為了親眼目睹整個過程。
“開心嗎？”撫夙站在她身邊問。
顧今生點點頭，想開口，卻覺得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現在你就是浮生的管理者了。”撫夙繼續道，輕輕執起顧今生戴戒指的手，然後把她手上的戒指慢慢取下，“這個你也不需要了。”
說罷，他手一鬆，隻聽“咚”的一聲悶響，戒指落在地毯上。
顧今生的視線順著戒指移動，她看見戒指下落的過程，仿佛也看見了自己正墜入無底深淵。
她還記得付來世跟她說：我們以後會很幸福的……
“拿走吧。”顧今生艱難地開口，“戒指拿走，浮生也拿走，這些東西……我都不想再看到了。”
事情具體經過是怎樣，顧今生不清楚，但是撫夙告訴她，付來世因欺詐罪被判了三年刑，而她也確實把浮生交給了撫夙。但是自那以後，她基本天天窩在家裏，誰也不見。
“我給你訂了去馬爾代夫的機票。”看著縮在半圓形吊椅裏的顧今生，撫夙說道。
“不想去。”顧今生沒精打采地回答，手裏拿著一本雜誌隨意翻閱。
看到她這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撫夙突然沒來由地感到憤怒。
“顧今生！”他半跪在她麵前，抓著她的雙臂，厲聲道，“你這是為了誰在傷春悲秋？”
“有嗎？”顧今生眼皮也懶得抬一下，任由撫夙抓著自己，似乎也不覺得痛，“我隻是懶得動而已。”
“你是懶得動，還是心已經死了？”撫夙的雙眼幾欲噴火，“為了付來世？為了那個利用你的家夥？”
付來世？聽到這個名字，顧今生終於有所反應了，她慢慢地把視線對準撫夙的臉，說的話卻沒頭沒尾：“我拿回了屬於我的東西，我做到了……”
“顧今生！”撫夙再次大吼，近些日子，他所有的隱忍似乎都被消磨殆盡，“你別這樣好不好……”說著說著，他的聲音顫抖起來，“你就看不見我嗎？難道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聽到撫夙的話，顧今生有些慌亂，她急忙低下頭，不敢去看他。她不是沒懷疑過，但她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情況下告白。
“看著我！”撫夙死死地鉗住顧今生的手臂，“你聽見我說的了嗎？我喜歡你！顧今生，我喜歡你！”
“不。你別這樣……撫夙，你別這樣……”顧今生不自在地掙紮。她有一種直覺，現在的撫夙很危險，他就像是隨時準備捕捉獵物的獵豹。
顧今生的掙紮像是一種委婉的拒絕，撫夙沒克製住，低頭就想吻她，但被顧今生躲過了。
“別……”顧今生的聲音輕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散，“別讓我討厭你。”
氣氛沉默，四周有風的聲音。
良久，撫夙慢慢鬆開手，顧今生趁此機會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這是她近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出門，原因是不想麵對他。
撫夙看到顧今生頭也不回地離開，眼神無比悲傷，但他沒有開口。
撫夙，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要對她動心，為什麼你還要喜歡她……
顧今生從家裏離開後，坐上出租車，司機問她去哪裏，她下意識地報了付來世服刑的監獄名字。
監獄會見室不大，裏麵隻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從下出租車到跟獄警說明，顧今生一直沒覺得緊張，但是現在坐在這裏，她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她真怕自己突發心髒病。
她大概是著魔了，顧今生想，不然她怎麼好意思來看他？他那麼聰明，肯定知道她做了什麼，他一定會用最惡毒的語言來攻擊自己吧……
“今生，你怎麼來了？”頗為低沉的聲音響起。
顧今生回過頭，眼前人看起來隻有驚訝，沒有怨恨。
“我……”顧今生忽然有些難以開口，“我來看看你。”
“勞你牽掛了。”付來世輕笑，然後在顧今生對麵坐下。
幾個星期不見，他瘦了，也憔悴了，頭發還被推成了平頭。不過饒是這樣，他還是那麼俊美，身上溫文爾雅的氣息也依舊，而他看著她的溫柔神情，就和他跟自己求婚那天一樣。
“你……還好嗎？”顧今生伸出右手，輕輕摸著左手空蕩蕩的中指問道。
“還好，沒你想象中的苦，不用擔心。”付來世回答得很溫柔，像是怕嚇著顧今生似的。
“嗯……那就好。”顧今生垂下眼簾，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有件事我可能要麻煩你。”
“什麼事？”
“那天我走得急，家裏的貓沒人管，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如果可以，你能幫我去看看它嗎？”
“貓？”
“嗯，就是三年前我從雨裏撿回來的那隻貓，你還養過，記得嗎？”付來世說話時，臉上一片懷念之情。
顧今生看著，心裏突然難受得厲害，她抑製不住聲音的顫抖，問道：“你還養著它？”
“嗯。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順利，不過後來好多了，至少它不會抓我，或者咬我了。”付來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為什麼……”
“什麼？哦，你問我為什麼還養著它？”
“嗯，為什麼……為什麼養著它……”
“因為……”付來世微微仰起頭，聲音也顫抖起來，“除了它，我似乎沒有屬於我們共同記憶的東西了。”
“嘩——”眼淚如大雨般傾盆而下。
顧今生盯著付來世，咬牙切齒道：“為什麼不解釋？你明明早就知道是我動的手腳對不對？你為什麼不解釋？”
“因為你是我的後備管理者啊……”付來世努力想笑，眼眶卻跟著紅了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顧今生拚命搖頭，“我根本不稀罕什麼浮生！我隻是想毀掉它，毀掉你，你知道嗎？”
“沒關係，隻要你喜歡，毀掉就毀掉吧……”
聽到付來世的話，顧今生猛地睜大了眼睛。
“我以前不明白，我以為隻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快樂，其實不然。”付來世繼續道，“人的欲望是無限的，它就像是填不飽的巨獸，但是有些東西，你隻要得到一丁點兒，就會開心得飛起來，就像那時候的你。當時我總覺得你很傻，因為我無關緊要的一句話就能開心很久。原來啊，你才是最聰明的那個……我的快樂，加上你的快樂，那可是兩人的快樂啊！今生……我想要你快樂。”
當初，他為了證明自己，為了不依靠父親，一心想要得財產，所以答應了和顧今生的婚約，但也因此失去了她。在顧今生離開的時間裏，他才發覺當初的自己多無聊、多幼稚。他明明得到了最寶貴的財富，卻又親手推了出去。現在，他終於等到她回來，也等到了自己贖罪的機會。
會麵時間結束，顧今生幾乎是被架著走出會見室的。她腦子嗡嗡作響，看周圍的事物都是模糊的。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剛走到離監獄不遠的一條小道，手機突然響了。
鈴聲嚇了顧今生一跳，她愣了好久才接通，來電人是安軟軟。
“今生，你在哪裏？”安軟軟焦急道。
“軟軟……”顧今生喃喃道。她想，軟軟肯定知道了付來世的事，雖然自從浮生出事後她拒絕聯係任何人。
“你還好吧？我之前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
顧今生沒回答，因為她想說，她不好，她後悔了。
“我很擔心你，你現在肯定需要安慰，這樣吧，我們在‘墨香’見麵，我等你！”安軟軟說完，飛快地掛斷了電話，似乎是擔心顧今生拒絕。
顧今生抓著手機，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見安軟軟一麵。
搭乘出租車到約定地點，還要往裏走一段路，顧今生還想著付來世的事，突然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口鼻，意識逐漸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