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一張圓形小茶幾，上麵淩亂地放著家屬扔的雜物、糕點殘渣。固有的一對茶杯被挪到別的地方，茶葉袋空了。
我想起剛住進420客房的那天晚上，蠻妞在這裏泡了一杯茶喝。
那晚，她是第一次來賓館。一襲牛仔套裙，翹著二郎腿坐在茶幾旁喝茶，輕聲地和一位親友聊天。
蠻妞做出十分悠閑的樣子，感覺還有幾分文靜。
她一手端著茶，一手揭開蓋子，對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牟嫣說“要學會品茶。”然後用鼻子聞了聞：“這茶還不錯。”
牟嫣一副黑大傻粗的樣子，對蠻妞的“品茶”姿態和說法，不屑一顧，轉過頭去和另一位親友談論東家長西家短。
當時，並不知道她是“蠻妞”。我以為他在家屬中似乎有點品味，有點文化。
看到牟嫣不理會她，我怕冷落她，就“同情”地和她聊幾句。
她帶著幾分溫柔地說：“你們還是該快點處理好，畢竟有10多天快20天了死人都還沒有入土。換作誰都會不高興的。”
“你說的是。老板的確在到處籌錢，公司現在困難到這一步，誰都不會相信。我和老遊、小白都在幫著想辦法，催老板盡快籌錢解決。我們都有自己的家人，都希望解決好早點回去。”我對她說。
“你說的倒也是。反正早點解決了對大家都好。”
看看！還是懂道理的人嘛。
可我怎麼也沒有把她，跟在政府大廳裏又潑又鬧的那個“蠻妞”聯係起來。
也難怪當時牟嫣不理睬她的“高雅”。可能牟嫣心想：“尼瑪在人家麵前裝斯文，看不得你龜兒子那個樣子。人家不了解你，難道我還不曉得你嗦？你比我好得了多少？”
回想她衝過來打我那個樣子，原形畢露。這才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蠻妞”。
有一天聽老遊說過，她和丈夫鬧別扭，婚姻出現危機。
天啦！這跟我們沒有關係吧？
難道有心結的家屬都可以趁這個機會，來這裏找我們發泄情緒嗎？我隻是代表！代表公司來商談的，不是哪個的出氣筒，更不是代替誰來受過的。
我心裏鬱悶的慌。
深夜，迷糊中，我感覺有人拉我，睜開眼睛，發現床邊椅子上坐了一個小夥子。
“申叔，怎麼樣了？好久能解決？”
“嗯！是小申。你怎麼啦？是不是喝酒了？不是說好了等老板籌錢的嘛。現在天還沒亮，你也去休息吧。”
我看看老遊，好像已經睡著了。我怕他影響到老遊休息，輕聲對他說。
我聞到酒味撲鼻。
這些死者親友還是辛苦，累。
怕我們跑了，就用這種笨拙的辦法，天天守著，不僅我們休息不好，他們也睡不好覺。
小夥子和我同姓，個頭不高，但很壯實。一抹八字胡須，看起來很男人。跟隨監視我們時，並不粗野。聽他說過，死者是他的舅公。據說小夥子在什麼礦山幹體力活。為了幫助處理後事，耽誤工作時間太長，被老板開了。
我感覺這小夥子跟其他愛吼罵的親屬不一樣，比較內涵，有時靜靜地呆著，好像在思考什麼。
難怪他催問我“好久能解決”，原來，工作也沒了，著急。
聽到我這麼說，他咕嚕了幾句：“哦。是，天還沒有亮，該休息。”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說起來，他還算通情達理。
我估計他們在大廳裏麵打麻將，吃了宵夜，喝了不少酒，有人可能覺得他們在外守著，我們在裏麵躺床上睡覺，心理不平衡，就鼓動他。他也趁著幾兩酒興，過來“關照”一下我們。
我平時注意觀察過他，他不是主動生事的人。按理說，他自己不會主動來，我發現他朦朧的眼睛在往門口看……也許是因為喝了酒，酒精在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