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著,眼睛的餘光似乎是看到了史乃慧的身影。一身她慣常穿著的深藍色工作服,一頂藍色的工作帽,兩條長長的大辮子垂在腰間,辮子上麵兩根紅色頭繩格外醒目。於是我不由自主地便把頭轉向了籃球場的外圍,轉向了籃球場邊上為數不多的幾位觀眾。然而,觀眾當中卻沒有史乃慧。我又朝觀眾以外更遠的地方望去,仍然沒有見到她的影子。我用手抹了抹眼睛,我覺得我應該是出現幻覺了。轉過頭去繼續看夥食科籃球隊的演練。可是我總覺得在我眼睛的餘光中,有一個史乃慧的影子在晃動。我就又把頭轉向了觀眾。這次,我把我的目光聚焦在了一個女人的身上,這個女人從身材上看和史乃慧相仿,從衣著上看也跟史乃慧有幾分類似,同樣也是一身深藍色工作服,一頂藍色的工作帽,兩條長長的大辮子垂在腰間,辮子上麵兩根紅色頭繩格外醒目,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她的脖子上,係了一條杏黃色的紗巾。看著這個女人,我在心裏想,我到廠這麼長時間,我在這個籃球場上打了這麼長時間的籃球,似乎還從未見過她,也從未見過她身邊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人。
或許是因為她長的和穿的,跟史乃慧都有幾分相仿,於是我就跟身邊一起看球的人打聽她是誰。
身邊的人告訴我說,她是輪椅上那個男人的老婆。
我感到奇怪,問那個男人,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還有老婆?其實我的意思是說,他,一個殘疾人,怎麼會有那麼一個年輕漂亮的老婆。
旁邊的人顯然是聽出了我話裏的含義,就跟我說,那個男人姓劉,以前是禁區裏麵的一名工程師,劉工因為一次實驗,被嚴重燒傷。
我問怎麼燒傷的?
旁邊的人說是被炸藥燒傷的。
我問炸藥怎麼會燒傷了他?
旁邊的人說大概是實驗時失誤,將炸藥點燃了,於是炸藥便發生了爆炸,爆炸引起了大火。見我長時間地把眼睛盯在那個女人身上,旁邊的人就又說,她姓龐,劉工被火燒傷搶救過來之後,需要有人長期照顧,小龐是長白山深處的農村人,她當時在咱們廠夥食科當臨時工,當聽組織上說要替劉工找一個對象的時候,她就主動提出來願意嫁給劉工。
聽到這裏,我問旁邊的人,有這樣的事情?
旁邊的人說千真萬確,是她主動要嫁給劉工的。說完了,旁邊的人又補充了一句,說,長白山深處的農民生活很艱苦,再說了,她嫁給了劉工還能轉成咱們廠的正式職工,吃上商品糧,也不算委屈。
此時的小龐還不知道,我因為她跟史乃慧長得有幾分相像,正在盯著她看;也並不知道,我和旁邊的人,正在悄聲談論著她和輪椅上的劉工。
我用眼睛緊盯著她。
她雖然站在球場邊上,可卻並沒有把眼睛盯在籃球場上。
她的眼睛看了另一個方向。
順著她眼睛的方向,我看見她把目光放在了小郝的書包和衣服上。
之後,我見她推著劉工來到了小郝的書包和衣服前麵,她先很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隨後便借劉工的輪椅擋著身子悄悄地蹲下去。
再之後,我見她朝著小郝的書包和衣服伸出了一隻手!
轟然一下,我想起了小郝的那個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