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說到領導宣讀調查結果,說我擅自點燃焊槍,幫助別人焊自行車之後忘記關閉乙炔閥門,最終導致乙炔外泄,鍋爐房爆炸的時候,馬叔兒插了一句嘴,說真是一群官僚,要是我當領導小組的組長,一定會耐心地聽取每一個職工,哪怕是一個最不起眼的職工的意見。
我說完了鍋爐房爆炸的處理結果,馬叔兒就轉移了話題,問小郝的工作情況,他問小郝食堂添了一百來號人吃飯,夥食科沒有增派炊事員過來嗎?
小郝說他媽的狗屁,一個人都沒派來!
馬叔兒就說也是一幫官僚,一點兒不關心職工。這要是我在位做領導的時候,這種情況是絕不能出現的。
由於有史乃慧坐在身邊,又由於我多喝了幾杯,因此我就開始顯擺自己,說完了我對特務破壞的推測,和鍋爐房爆炸事故處理的結果之後,就借題發揮,說了我要寫小說的打算。
小郝一聽說我要寫小說,當時就前仰後合地笑了,他說小金啊小金,你胡說什麼啊,寫小說是那麼簡單的事嗎?你當是吃餃子呢,上下牙一咬就成了?那是要有親身經曆的,你看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那誰,那誰來著,就是楊子榮的《林海雪原》,還有高玉寶的《高玉寶》那都是人家親身經曆了,親身體驗了之後才寫出來的,光憑你的猜測,你寫什麼啊寫!別瞎扯了,修你的鍋爐吧。喝酒喝酒!
被小郝奚落了,當著史乃慧的麵兒我當然不舒服,於是我就跟小郝爭執,說我能寫,當然能寫,誰說我沒有親身經曆了?鍋爐房爆炸的時候我不是就在裏麵嗎?我師傅出事故的時候我不是親眼看見了嗎?我師傅到醫院搶救,我不是也擼胳膊挽袖子的準備獻血嗎?再有,我有關特務的推斷不是也有理有據嗎?你能推翻得了嗎?跟你說,就是領導小組的領導都沒給我推翻了。再說,我已經作好了相應的計劃了,這幾天我就要對我的懷疑對象采取跟蹤和監視了,這些,不都是親身經曆嗎?
小郝被問得無話可說了,就轉移了話題,問我你懷疑的那個特務是誰?你要跟蹤誰?不會是我吧?
我大概是喝多了,嘴上沒把門兒的了,嘴一張就把老梁的名字給說了出來。
我跟小郝對話的時候,馬叔兒一直靜靜地聽著沒插嘴,等我說出了老梁的名字之後,馬叔兒就插話道,小金,我覺得你的推測還是挺有理有據的,不過說到跟蹤,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樣,有些跟蹤的技巧我教你。他說我當過偵察兵,我教你幾招兒。接著他就跟我說了怎麼隱蔽,怎麼觀察,怎麼記憶,怎麼偽裝等技巧以及心理學上的暫時記憶、豁然性、必然性,哲學上的否定、肯定、否定之否定以及邏輯學上的一些簡單的推理,這期間他說了好多術語,如枚舉推理、類比推理等,總之名詞很多,我一時沒記下來。他還舉了不少例子,如戴假胡子、假頭套,如準備一件正反兩麵不同顏色的衣服,如準備一瓶香水等,總之他要我準備的東西很多,我一時也沒記下來。但是他最後跟我說的那一條我記住了,並且記得相當牢固,他說萬一對方有槍怎麼辦?他說你要聲東擊西,要引開對方的注意,你要製造一個響動,讓對方朝那個發出聲音的地方開槍射擊,你要製造一個光束讓對方朝那束光開槍射擊。還有,要是晚上,你拿手電筒的時候,不要把它端在自己的胸前,你要把手舉起來,把它伸到身體的一側,讓手電筒距離你的身體越遠越好,這樣當對方瞄準亮光朝你射擊時,就不會打中你。
我們說話的時候,傻子旺財一句話也插不上,不過他不搗亂,也不亂發言,他就那麼默默地聽著。
我們那天晚飯吃的時間特長。
吃完飯,已經是夜深人靜了。
收拾飯桌時,小郝見史乃慧要到屋外的水房去提水,就給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跟著一起去。我遲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馬叔兒的臉色,然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了出去。
小南莊宿舍區的平房,一排房子隻有一個水房,設在正中央的位置上,水房距離史乃慧爺爺的宿舍比較遠。
我跟著史乃慧來到了水房。由於已是夜深人靜,因此水房裏一個人都沒有。大家為了節約用電,都養成了隨手關燈的好習慣,因此水房裏這時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看見水房沒燈,於是我就走到了史乃慧的前麵去開燈,燈繩一般都會在門框上。但是正在我準備伸手摸索燈繩時,我感覺史乃慧用手攥住了我那隻要伸出去的手。我真的是有點兒喝多了,這時候我忽然就覺得從心底深處湧出來了無限的力量,於是我猛地就轉過了身子,一下便把史乃慧給抱住了。
史乃慧一聲沒吭,她很順從、很柔軟地把自己就交給了我……
哥、哥——
我忽然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我猛然回過頭去。
傻子旺財就站在我的身後。他問我,哥,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