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沉靜。
她是熱烈。
他的眼神恍若深不及底的清潭。
她的眼眸卻似夜空璀璨的星。
和他初識時,我方十七。
而在三年後我才初見她。
他叫蘇逸夏。
她叫夏槿棉。
深秋,色彩濃豔的季節。我第一眼見到他,蘇逸夏時,他蒼白的麵容與周圍濃烈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他的冷寂與蒼白著實把我嚇了一跳,他身形孱弱如同紙片人兒,我惶恐他會被乍起的風吹走。
我伸手欲攬住他,喬歆雨卻一把拉住我的腕,我驚覺忙掩飾,“沒什麼啊,沒什麼的……”她莞爾一笑,道,“我可什麼都沒問,認真聽課吧。”
秋雨驟至,風,一場寒過一場。緊裹的外套抵不住風的凜冽,我一層一層將自己捆縛在毛衣內,就如同蛻變前的蟲將自己捆鎖在繭中,旁人看得辛苦,自己卻獨樂其中,而真正捆縛我的並不是外在的衣飾,而是我對蘇逸夏經久不消的感覺。
感覺,我隻能這樣說,彼時的我,並不懂得愛甚至喜歡,直到多年後回憶起,胸中依舊酸澀難耐。
等待春來破繭的那一刻是漫長的,結局的喜悅卻足以抹去那段漫長時光。我活在我的夢裏,想象他與我說話時目光裏特有的專注,想象他語氣裏的溫柔。我總相信他是專注並且溫柔的,而他對待感情亦然,我篤信。
夢籠罩著我,我尷尬醒來,看著空空如也的試卷,慘然一笑。林藝澄,你做白日夢都不分時間場合的麼?!很顯然,老師並沒有注意到角落裏酣睡淋漓的我,我左顧右盼,希望誰能好心遠投一份答案給我。
後背被一支筆杆輕輕抵住,有個聲音從身後低低傳來,“把手給我。”接到的是一張寫滿答案的紙條。我奮力開抄,後座起身準備交卷,我心懷感激,欲看恩公尊容,隻看到腰跡我便收住目光。十分鍾後我便交卷離場。那個日日夜夜在我夢裏的人,剛剛就在離我那麼近的地方,我將他遞來的紙條展開,最下麵是一行很小的字:林藝澄,還以為你是好學生呢。
我沒有告訴他門門功課都優秀的我完全是因為他才誤了時間,我看著那行字,心中竟是一片溫熱。
我感動並不是因為他幫我,而是在我默默關注他的時候,他也正默默關注著我。
二零零六年夏,一場暴雨洗刷了一切,所有擁有生命的東西都瘋狂蔓延生長著,而我所期盼的,他卻一直沒有來。
我們被這場大雨衝散,夏燃燒得正熱烈的時候,我獨自踏上了屬於我們倆的旅程。蘇逸夏,我們分開已經七十五天了。
在酒店住下的第一晚我便認識了夏槿棉。
我從浴室出來聽見敲門聲,開門見她穿著睡裙安靜地站著。
我滿腹狐疑問她可有事,她說恩,睡不著呢,聊聊吧。
連日來,我在孤旅中念及蘇逸夏,實在沒什麼好心情。見來者幹淨純潔仍欣然迎之。
我笑她為何如此冒失敲開別人房門。
她笑,“我倒沒想那麼多。”
“若是開門的是猥瑣大叔,你又如何?”
她依舊笑,答曰:“可是,開門的到底還是你啊,和我一樣的妙齡少女。”
我笑她傻,心中想著怕是她單純過了。
我徜徉這裏的每一方水,渴望這裏的純淨可以安撫我動蕩的內心,我踏過這裏的每一塊石磚,希望留住過往的痕跡。哪怕是最後,該兌現的承諾都沒有兌現,該實現的理想沒有實現,但我至少帶著我們曾經的承諾到過這裏,等到某天,你孤身亦或是與人結伴而來,你能看到我曾看過的風景,你能走遍我走過的路,如此便足矣。
幾日相處,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夏槿棉,和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同樣是高三畢業生,甚至,我們填報的第一誌願也是同一所大學。
她的出現給了我驚喜,至少她的快樂與單純感染著我,使我對蘇逸夏的思念終於淡了一些。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從那以後我們的命運便被拴在一起,而我之所以把她當作閨中好友,完全是因為我想變成像她那樣的人,我想得到,她擁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