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王惠
實力作家文本
作者:楊獵
1
我和王惠雖是表兄妹,但平時極少往來,隻知道她職高畢業不久就進了一家食品商店工作;嫁了一個做生意的男人,後來聽說離了。
在一個陽光非常溫暖的早晨,王惠出現在我辦公室,在我愣神時,她迅速地與主任老範打了招呼,然後轉過身來用眼神向我示意了下,便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你好,我是剛來的,以後請多指點多關照。我馬上會意了她的眼神,是向我暗示不要將我們的表親關係透露出來,我也裝模作樣地點頭笑笑,表示了一種對新同事應有的客套,盡管我對她怎麼會成為我同事的事稀裏糊塗的。
午飯時老範與我同桌,我們很自然地聊起了王惠。老範黑著臉說,這女人是孫翔的朋友推薦來的,原先在園林局湖西管理處,說是園林局下屬基層單位一年後都要改製了,她就想到我們社來混。我聽後暗暗驚訝了下,她已不在食品商店了,也和我一樣成了事業編製的人。我說,我們出版社兩三年後不也要改製了嗎。老範用鼻子哼了聲,說,到時候她又會搞關係調到其它還沒改製的單位去,聰明又有點姿色的女人就有這樣的能耐。
下午上班不久,老範被社長孫翔叫去,我心裏猜想一定是與老範協商給王惠安排工作的事。我們辦公室目前一共有6個人,3名司機,還有文秘兼打字的小芳,管總務的我和主任老範,再進人的話似乎找不到合適的事做了。那王惠來會擔任什麼工作呢?正這樣胡亂地想著時,老範回來了,臉上看上去比較春風。因為王惠報到後說下午要回原單位處理一些事走了,老範就當著我們幾個下屬的麵說,我想現在調人哪有這麼方便,原來她隻是一個臨時聘用人員,社裏把她安排在辦公室,具體工作是郵寄信件,有客人來陪同或招待一下。反正是臨時工,收入不高,就讓她輕鬆一點吧。
老範50掛零,他一直擔心社裏再安排人進辦公室,尤其是年齡不老不小,看上去又比較能幹的,這對他的主任寶座是個威脅。而目前的格局是三個職業司機,一個小姑娘,再加一個隻會寫些“豆腐幹”文章又胸無大誌的我,老範自然高枕無憂了。
說實話我也放心下來,我們出版社的情況是人一多領導就會讓你們PK,幾個編輯就常常為了爭一個編輯甚至助理編輯的位置麵黃肌瘦、心力交瘁。我頭痛為了這個好也算不上差也夠不著的職業去與別人明爭暗鬥,尤其競爭對手還可能是自己的表妹。
王惠是臨時人員,對每個人都不存在威脅,這樣她就成了大家拍手歡迎的人。尤其我們辦公室隻有小芳一個女性,又是性格內向、不苟言笑的姑娘。33歲的王惠的到來無疑像一陣春風吹進了我們沉悶、單調的辦公室。老範表現得尤為明顯,原先隨意而又淩亂的頭發現在每天都弄得油亮光滑。王惠不僅人長得靚麗,而且還非常活躍,也許是剛來的緣故,她還顯得比較勤快。辦公室有三隻熱水瓶,一旦有兩隻空了她便馬上去打滿,提回來後總是先把老範桌上的茶杯續滿,偶爾也會給我桌上的茶杯續續滿,三個司機和小芳她自然不予理會了。我心裏想,我若不是她表哥,她也不會理會我的。其實我一點不讚成王惠如此的行為,我想對她說大家在一起工作,日久天長的沒必要這樣,但我又擔憂老範聽到會不高興。我已看出來了,老範近段時間茶喝得特別快,王惠為他茶杯續水也跟著特別勤。因為這個現象,我在心裏琢磨過好幾回,是王惠續水勤快導致了老範喝得快,還是王惠的殷勤滿足了老範的虛榮心。對這個現象,司機阿胖後來告訴了我另一個版本的解釋。他說,這些日子老範為什麼喝茶這麼快,他是為了王惠能常常過來為他續水,為什麼要王惠常常為他續水,就是王惠彎腰提水瓶時露出的景色太迷人了。
阿胖的話提醒了我,有次王惠為我茶杯續水時,我正好扭頭要與小芳說什麼,這樣我就瞥見了王惠很寬大的領口裏一對白鼓鼓的奶子,以及中間深深的乳溝。當時我趕忙又扭回頭,畢竟是表妹麼。我裝著正經地說,阿胖別瞎說,老範不是這種人,要看還不如回家看他老婆去。阿胖說,他老婆幹癟癟的,哪有王惠這麼飽滿白嫩。
這樣的狀況也說不上什麼出格的,如今馬路上露出一大截白花花乳溝的女人多的是,誰要露就露,誰想看就看,不必大驚小怪的。不過事情就怕出現性質上的變化。有一天下班後,我因為忘了拿走插在電腦裏的U盤又返回辦公室時,我看到了一幅不該出現的畫麵:王惠寬鬆的套衫被翻至肩膀處,她一隻乳房被老範的手抓著,另一隻乳房則被老範的臉壓住。我趕忙低下頭,悄悄地轉身出了辦公室。
此後,我發現王惠不再像剛來時那樣勤快了,也不再為老範的空茶杯續水了,她整天不是握著手機按鍵便是對著鏡子修飾自己的麵容和頭發,一副悠哉、輕鬆、享受生活的模樣。
有時王惠會出去大半天也不回來,3個司機倒大大咧咧地無所謂,我因為與她沾親帶故也不會那麼小氣。我發現小芳好像有些不高興,這時老範隻好嘿嘿地笑笑,像在作解釋地說,反正是臨時工,收入也不高,就讓她自由散漫去吧。我暗暗地想,老範也隻有這樣安撫別人了,他還能管得了王惠嗎?
2
勞動節前夕,社裏決定給每人發一箱水果一箱牛奶,我便搭阿胖的車去水果市場和超市采購。車上,阿胖發牢騷地說,老範要我把水果、牛奶送到王惠家裏,他媽的她又住在7樓。陳康你說這事氣不氣人,一個臨時工,倒跟社領導和主任一樣待遇了。我笑了笑說,給美女做事也是應該的,等會兒我與你一人背一箱上去吧。阿胖驚訝地看看我說,連你也這麼說,可出版社美女多的是,她們還是正式的編輯哩。
從王惠家下來,阿胖碰到了一位朋友,我便先去車上等。過了好一會兒阿胖才回來,他說,我一個學車的師兄也是湖西管理處的,他認識王惠,我就向他了解了一些情況。
都了解了些什麼情況?說來聽聽。我頗感興趣地問。
我同學說,王惠這女人太有本領了,她到湖西才三年多時間,頭一年就分到了園林局最後一次的福利房,第二年從下麵的管理班上調到處辦公室,第三年幹脆請病假不來上班了,半年前聽說單位要改製她馬上又想辦法溜了。阿胖一邊緊握方向盤一邊對我說。
那她原先在什麼單位工作?我裝作隨意地問,我是想測測他們對王惠說的是否屬實。
你不提我倒忘了,我師兄說她最早好像在什麼商店工作,後來調入了園林局屬下一家有企業編製也有事業編製的菜館,兩年後這家菜館被商業公司兼並,事業編製的被安排到各管理處。王惠就有這本事,不知怎麼一弄就混進了事業編製。阿胖越說越有勁。
聽阿胖這樣一席話,我心裏對王惠也不由得佩服起來。想想我那做財務的老婆,一邊忙忙碌碌地工作,一邊還辛辛苦苦地讀大專讀本科,結果企業破產了,她也隻好買斷工齡回家,隨後是求爺爺求奶奶地托人找工作,總算在一家個體五金店謀到了出納兼內勤的工作。如果她有王惠一半的本領,那就能在企業倒閉前調往另一個企業,而且她在業務上、工作上的表現都相當過硬。
勞動節後的一天,王惠提著一大包禮品到我家來,看見我老婆她嫂子長嫂子短地叫個親熱。老婆見狀也趕忙泡茶削蘋果。我不知她來有什麼事,叫她坐下後我自己卻站著。王惠並不管我,和我老婆東拉西扯地談化妝品談時裝,我知道老婆對這方麵的話題並沒多大興趣,於是我跟老婆使了個眼色,我老婆明白,就借故到臥室去了。這時王惠才說明來意。
表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你說吧。
就是你的總務工作讓給我,你接小芳的文秘,讓小芳接我的工作。王惠笑盈盈地說。
好像以前的大軍區司令調換一樣,我被她弄糊塗了。我說這是為什麼,而且小芳肯定不會答應,其實郵寄信件與接待的工作不需要設專人的,如果我們社也開始內部三項製度改革,做這工作的人首先就成了多餘人員。
王惠笑得更漂亮了,她說,表哥,這就不用你擔心了,反正不讓你做這工作。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跟小芳換?我衝口道。
表哥,你故意挖苦我是不是,我又不會打字,寫文章狗屁不通。王惠半嗔半嗲地說。
算我冒失了,不過如此的變動是誰出的主意,用意何在。我心裏暗暗猜測,會不會是孫社長或老範,無非他們覺得沒理由來與我商量,王惠就自告奮勇地應承下來。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我說,這樣的調換,對你有什麼好處?
王惠想了想說,表哥,我告訴你你千萬別傳出去啊。
我點點頭。於是她就說,我準備正式調過來了,孫社長的意思最好由老範寫個書麵要求進人的報告,可進人總得有個理由吧,而我現在這份工作可有可無,司機、打字我都不會,所以隻好求表哥成全我了。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她早把該做的工作都做妥了,就如寫文章一樣,伏筆和鋪墊早已悄無聲息地設置好了,佩服佩服。我老婆哪有如此的本領,我老婆除了歎氣、怨我無能外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是有句話她說得不妥,她怎麼報答我?難道也要像對待老範那樣對我投懷送抱?那我就是吃了老虎膽也不敢,何況我還是她的親表哥。她似乎洞穿了我的心思,說,這次你一定要幫我,至於我怎麼感謝你以後你就會知道的,表哥不要多慮了,我是你的親表妹呀。
話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呢,對我來說,文秘和總務其實也差不多,隻是讓外人知道我一個大男人在單位是做文秘工作的臉上有些掛不住。轉而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男護都有了。所以我還是識相點,做個順水人情,不然社領導或老範一紙調令我什麼人情都撈不著還會被人捂著嘴笑。
小芳是老範一個朋友的女兒,大學畢業後她父親就托了老範,正好出版社需要一個文秘兼內勤,老範就說動了社領導將她招了進來。所以她對老範的人事安排自然不敢說個“不”字,也不會去社領導甚至出版局告狀。但她對王惠的惱怒和不屑是顯而易見的,大家在一個辦公室都看得清清楚楚。王惠有一次對我悄悄說,小芳再對我這樣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話,以後你看我不讓她吃些苦頭。我隻是笑笑,我沒辦法將她的話與她的身份對照起來。倒是老範讓人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從一開始擔憂王惠進辦公室會影響他的主任寶座到眼下千方百計幫她調入出版社鋪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