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誓要報仇(2 / 3)

“二哥,李叔叔說這個姐姐要見你。”

我詫異地看了一眼忽然會說普通話的牙子,又望向站在窗前燈火旁,左手捏著一個茶杯右手卷著一冊書的“孫二哥”。

他穿了一件極為素淨的青白色長衫,因為腳邊有一個煤塊燒得發紅的煤盆在不寬的屋內浮著暖氣,所以沒有著棉袍披在外麵,看著身量顯得微微纖瘦。聽到牙子的話,他再次將略帶疑惑的目光轉向我,一張在竺鄴和賀蘭秋存在的情況下隻能稱為看著順眼的臉,一盞燈火中有些朦朧。

“請問,你是不是孫月斌?”還沒等他開口,我已經迫不及待地將心裏最重要的事問出口。

他一愣,隨後友好地一笑,“是,我是孫月斌。”

盡管聽了他這麼說,我也不能放鬆警惕,從沒見過的人,誰知道他會不會隻是碰巧和那個孫月斌名字發音一樣。安閣主去世前隻告訴我那人叫孫月斌,但是中國漢字博大精深,月和斌兩個字相同發音的那麼多,凡事皆有可能,太輕易地就相信他我就是傻子。

不可能問他這裏是不是臨逍閣,否則他會以為我找上門來卻反問他這裏是哪裏,估計腦子不好使,後來不管我說什麼都不會太相信。所以我頓了頓,試探著問:“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安閣主他……去了哪裏?”

他移了移身子,將麵容隱在昏暗中,擋住了身後細小的如豆燈火,定定地看著我。我以為他會一口回絕,可他還是在疑惑中回答了:“安閣主去了外地,至於其中的細節,我想我沒有必要向你說清楚。”

話聽起來不客氣,但他的聲音輕緩,一閣之主的去向的確不能隨便透露,說起來倒也盡職盡責。

“是我冒犯了。”我道,“不過我待會想要告訴你的事關於安閣主,就算隨便打聽閣主的隱私極為不妥,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將閣主離開前的情況一字不差地告訴我。”

聽見我這樣說,孫月斌向我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其實安閣主去了外地,我告訴你也並沒有什麼,但這一次的情況,希望你體諒,我無可奉告。”

所以說,安閣主在出閣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此行的目的,所以他是向孫月斌提前知會了什麼,才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說出來嗎?

我皺眉想了想,說再多廢話也都是廢話,不會有多大用處,還是應該先扔出最重要的一句話來。

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我要看清眸中的絲毫變化,之後便開門見山地一字一字道:“天佑吾皇。”

話音落地,我分明看見他靜靜的眸子裏被這四個字攪起了深深的波瀾。

暗裏笑了笑,看他這反應,這裏的確是臨逍閣無疑。

隻是慶幸歸慶幸,我沒有忘了最重要的事。

待他揮退了牙子,我咬著牙,驀然紅了眼眶:“我現在要給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聽完以後你千萬不要激動,多找幾個人同我一起出去。”

他恢複了鎮定,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但見我麵色不好就沒有多問:“你說吧。”

“嗯。”我一個深呼吸,然後朝他深深一鞠躬,剛抬起頭,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安閣主他,遇害了!”

安閣主生前是個德高望重的人,這一點從今夜的臨逍閣便可知毫無疑問。

月黑風高。我和孫月斌領著人將他的遺體帶回臨逍閣的時候,閣內的所有人都跪地兩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磕著頭,紅著眼眶目送我們將他送進臨時辦理的靈堂。

孫月斌在同我一起出發之前是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在真的接回安閣主後,雖然看著神情有些恍惚,但還不至於太過失態,我們進臨逍閣時便能看見這臨時命人撘好的靈堂置辦得正規,燈火紙燭好說歹說也是一應俱全。

山區裏人力及資源貧困,很多東西並不像在京城裏那樣想要就可以及時買及時用,再加上安閣主正值身強之年,並沒有提前準備好壽寢,這一出事,讓孫月斌不得不臨時吩咐人去有古稀老人的人家急匆匆借了一口棺材安放安閣主,再借好各種祭奠用品,最後親自點上白燭,上好第一柱香。

夜,黑得幾乎要滴出墨來。我攥緊拳頭,請得了孫月斌的允許,走到安閣主的棺前,第一個跪在了蒲團上,為安閣主磕了三個響頭。

回憶著之前種種,我的眼淚幾乎噴湧而出,頃刻之間便濕了整張被冷風吹得冰涼的臉。

安閣主救了我和竺鄴,也算是間接性地保住了龍家和樂府,盡管我們算僅有一麵之緣,也不知道他這樣以命抵命救下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可這份生死恩情,我這輩子隻要活著,就不會忘!

鄭重地磕頭,額頭觸地的聲音震得我的腦門嗡嗡作響。

我起身以後便讓在一旁,心頭壓抑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閣內男女老少撲上來給他磕頭,聽著充斥著靈堂的哭聲,忽然間觸景生情,想起了上個月去世的齊父皇,以及已經離世的父皇、皇兄、皇姐和青柚,那種物是人非的悲傷再一次被勾起,內心深處崩潰掉,我一下子哭得放肆,聲音淒涼地盤旋在靈堂之中,所幸在同樣悲傷的眾人麵前絲毫不顯突兀。

過了許久,或許是見我這傷心的涕泣並不像是裝的,有人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轉頭,卻見一個二十二、三歲的陌生女子站在我身後,她穿著一身來不及換下的暗朱色抹胸束腰衣裙,發絲簡單高綰,隻用一隻樸素的銀簪固定。略微有些濃密的秀眉微微顰起,並不算特別精致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裏麵沉澱著悲傷,此刻盡管眼眶紅潤,卻沒有像我這般放聲大哭,渾身上下透出沉穩的氣息,絲毫不顯張揚。

也因此,讓我在這種時候也能察覺到她眉眼間同孫月斌的相似之處。

“閣主是為完成自己的使命而犧牲,死得其所,是我臨逍閣的好主上,並非因為姑娘的私人緣故而離世,姑娘不必過於自責。太傷心對身子不好。”她的聲音裏帶著關懷以及輕輕的安慰,不矯揉造作,幹淨舒服。

我接過她遞來的手帕,啜泣著頷首:“多謝。”

“客氣了。”她微微側頭看向靈堂中央,黑色的木棺前擱置著一個鐵盆,裏麵一張張粗糙紙錢被明火緩緩燃成灰燼,風一吹,黑乎乎地在低空中回旋,夾雜著嚶嚶的低泣,冰冷又死寂。她眼眶又是一紅,似不忍再看,急忙回過頭來看著腳下,眼底閃亮的東西被咬牙緊憋,不停打轉。

半盞茶的靜默。

“姑娘。”

我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