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的睡容他也不是沒看過,我覺得他也不會在意這些。這樣一想,我也就放寬心了,心一寬,再是鐵打的人也會有饑餓感。
這麼多天沒好好進食,現在要吃也隻能喝點粥或者湯什麼的,但馬車上哪裏有這些。
我不想給他添麻煩,隻好將就在他懷裏蹭了蹭,嘟囔道:“我想再睡一會,如果覺得累就把我放在座位上吧。”這樣說完,聽他說了個“好”字,就閉上幹澀的雙眼,湊合著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覺是對精神和身體極限的補充,所以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鄉野客棧的一張不太軟和的床上。
而外麵,天已黑盡。
“我們走了,那蘭秋呢?”狼吞虎咽扒了兩碗薏米粥,我忽然驚覺賀蘭秋還在外地辦公,當即心裏被一陣涼意侵襲,放下筷子就看向坐在一旁擦拭琴弦的竺鄴。
他停下擦琴的動作,微微抬眼瞥了我一眼:“我已經和他傳過信了,以賀蘭秋在天下商業的根基,宋雪鈴根本不可能動得了他,他辦完公留在宜州也不會有任何事,你放心好了。而且……”他忽然將琴放在一旁,走到我身邊壓低聲音道:“他已成功在宮變之前於東宮秘密救下了太子妃,除了太子的逝世讓太子妃鬱結於心不太舒坦外,她和腹中胎兒皆安好,正在宜州府裏休養待產。”
皇嫂和我侄兒都好好的?!
沉浸在多日的噩耗之中,這樣一件事猶如喜從天降,我激動得想歡呼又生怕被誰聽到,捂著嘴直落淚。
龍家的血脈還沒斷,還有皇嫂肚子裏的孩子在!
竺鄴靜靜地看著我又哭又笑的樣子,拿手帕給我擦去眼淚,知道我難得那麼欣喜,他隻是抿唇笑了笑:“從府裏出來的時候,我除了給你帶了兩套換洗的衣裳,還揀了幾樣東西一同帶了出來,就放在那個淺色包袱裏,你去看看,我先到車夫的房裏去商量一下明天行程。”
“好。”我答應著,等竺鄴一出去,迫不及待跑到那裏去打開包袱,待看清裏麵井井有條擺放著的東西之後,心裏忽然劃過一股暖流。
蘭秋送給我的麵具,父皇給我昭示身份的“長歡金牌”,母皇和皇嫂在及笄禮上給我的那兩隻簪子,甚至還有……
我內心五味雜陳地拿起那管自穿越到這邊來就一直陪伴我直到忱天和“皇姐”訂婚的紫玉笛,笛身的尾部,還有當初從燕啟程往齊時,皇兄為我墜上的“龍悕樂”三字的墜子。
我不是把紫玉笛送出去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而且……
等等,忱天!
想到紫玉笛就不免他,我渾身打了個激靈,急忙打開房門往外衝。
我要問竺鄴,問他忱天到底知不知道那個“皇姐”並不是齊媗樂!
這客棧雖然是鄉野裏的,但老板建客棧也建得不算小,統共有七、八個房間。我並不知道我們的車夫是住在哪裏,既然竺鄴說要和他討論明日的行程,那我就一個一個地聽裏麵有什麼聲音,免得到時候進錯了房間。
還好,這一天隻有我們三人入住,我並沒有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準確找到了車夫的房間。
然而,我卻聽見了這樣一句話。
“公子要殺?”
殺?殺誰?
我一激動就把們推開了,屋內昏暗的燭火因我突兀地開門而搖晃起來。
竺鄴坐在方桌的一側,正用手摩挲著一隻茶杯,想在思考著什麼。隔著桌,一個馬車車夫裝扮的男子筆直地站著,微微頷首看著竺鄴,方才那句話一定出自他的口中。
因為我的動靜,他們此刻都抬著頭看著我,略略帶了些驚訝。
我愣了一下,回身把門關好,“你們說,要殺誰?”
竺鄴看著我,不語。
我試探著問:“是不是,宋雪鈴?”
他垂下眸子,繼續摩挲著茶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我走過去,“車夫”急忙給我讓開路,朝他頷首,我垂眸看著攏在燭火光暈裏的竺鄴,聲音忽然染上淡淡的哀求:“可不可以不殺她?”
握著杯子的手一頓,竺鄴疑惑地看向我。
“她不是常人,如今隻是靈魂寄宿在皇姐的身體裏,如果貿然傷她……真正傷到的,是我的皇姐。我不想傷她……”仇人可以殺卻殺不了,這種讓人抓狂的心痛感讓我幾乎失控,可這痛楚越深,我才能清楚地明白盲目對宋雪鈴帶來的嚴重後果。
我很怕自己的優柔寡斷會讓竺鄴煩躁,有些抱歉地瞄著他的麵色,可他隻是看了我許久,歎了口氣,起身過來輕輕擁住我。
“好,不傷她,但我們明日就不能再乘馬車了,那樣太慢,遇上追兵不好甩脫。”
我靠在他的胸前點頭,又問道:“騎馬不是更容易暴露身份麼?”
聽見他輕輕笑了笑,將我從懷裏放開,看向那個在旁邊低著頭一派恭敬的“車夫”:“他是我父親的親信,樂府高層弟子之一,他有辦法讓我們不被追兵認出。”
我聽見他有辦法,心裏也放鬆了些,卻唯獨遺忘了之前想問忱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