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紫玉笛送出府後,我對笛子都很是抵觸,總怕見物思人,想起好不容易才從腦海中排出的傷心事,所以一直用的都是竺鄴的綠綺琴。聽見皇嫂提起,我的目光黯了黯,又怕她看出什麼就急忙理所當然地一抬頭,“就是要這樣呢!以後想要聽曲子,小侄兒一定會粘著我不放,我不就有機會教他怎麼欺負他父王了?”
皇嫂“噗嗤”一笑,嗔了我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笑得賊兮兮的,又與她閑聊幾句最近身子上的狀況,等宮女抬上來那把古琴便開始進入狀態,展露身手。竺鄴並沒有教我他殺人用的那首曲子,他學琴也不完全是用來殺人的,教會我的都是修身養性的靜曲,原本以為閑著沒事玩玩,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我靜靜地坐在茶桌旁,指尖輕撫,仿佛置身於竹苑後麵的那塊空地上,頭頂綠竹蒼翠,清風拂麵。
我和皇嫂都極有默契的絕口不提彼此心中的傷疤,讓自己此時此刻隻投入到曲子中去,忘掉所有。沒有皇姐和忱天,沒有皇兄和單瀅,仿佛隻是我們彼此間的初識,都在重新認識彼此。
這曲子不長,但對於我們兩人來說,足夠長。
也算是為之前那個懵懂無知的自己做下的事,向皇嫂正式地道歉,讓她原諒我自作主張讓單瀅出現在這對好不容易麵上恩愛的他們麵前。那一次,她和皇兄都是那樣猝不及防,然而卻是一個歡喜一個傷。
一曲完畢,皇嫂又留我在她那裏用了午膳,我才決定出宮回府。
臨走前,我將玉祁贈的白玉偷偷地轉贈給了皇嫂。
雖然這樣做很對不起玉祁,但是皇嫂肚子裏的,是龍家的新生命,我和他留著一樣的血,都是最親最親的親人。在這動蕩不安的日子裏,我忍不下心看他還沒看一眼世界就離我們而去,就算未來我真的因為將玉給了他而遭遇不測,保住他,也是對龍家人一個最好的交代。
從東宮出來走一段路,要經過正規大殿外一片鋪磚的寬闊空地才能繞到宮門處。我走了幾步,想了想,還是轉了個方向往內宮走去。
空靈的事不知父皇知不知道,既然都在宮裏了,就說道去給他說一聲吧。
我領著青聆信步慢走,這個方向過去必須經過一個人工漕出的湖泊,湖上架著曲折的木橋,一眼望去風景倒是不錯,隻是秋日裏風涼,又沒有夏日盛放的荷花,滿眼都是蕭瑟,涼意沁心。
我側頭靜靜地看著湖麵,倒映著厚雲遮蓋的天空,偶爾被水中魚兒啄出幾點漣漪,靜到隻剩我們二人步履輕踏在木板上的聲音。心裏什麼都沒想,雜念排出,難得靜得舒心,也因此沒有發現百折橋上迎麵而來的那個人。
待被突兀的腳步聲驚回神時,我驀然看向前方,腳步一滯,心裏忽然被什麼敲了一下。
當真是冤家路窄。
我直直地與他對視,緩緩走上前,行禮:“姐夫。”隨後站起身,靜靜地看著他。
忱天愣了愣,嘴裏嚼著兩個字:“姐夫……”
我依然在看著他,心裏格外地平靜。
他今日穿的還是湛藍色的衣服,墨色的腰帶束起他精壯的腰身,和以前那個忱天似乎並無二樣,隻不過衣上的花紋變成了象征身份的蟠龍,金線仔細地繡在正中,徒然添了威嚴。可我一看到他這樣的裝扮,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和我一同看著遠方紅日冉冉升起時,他隨口說他不喜歡金線繡的衣裳,過於招搖,去哪裏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