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逞能(2 / 2)

我和媗樂像上次那樣安然躲在屏風後受全朝臣子的跪拜,因昨日皇兄送來的那堆金子正好把我心中的空缺補上,這時候把他晾在一旁也不是個事,我揀了離他最近的位子坐下,時不時地剝點瓜子核桃什麼的命青柚遞給坐在高台上的他。

他倒也笑著接了,我卻看出他的笑有些勉強,貌似心情不好。

“皇上,外國使臣已在殿外恭候。”有人影在紗質屏風上躥動,我隨聲望去,屏風內,眼角卻鉤到一抹湛藍。

轉動僵硬的眼珠子看去,隔著中間做得有些不安穩的媗樂,第三張坐席上,那湛藍衣服的人半倚食桌用手撐著頭,赤金束冠精神地將墨發綰在頭頂,劍眉星目此時有著無窮笑意凝視著我,無言。卻是幾天不見的忱天。

他什麼時候坐在那裏的?

我手一抖,撒了一桌的瓜子皮。

而那隔在中間的媗樂忽然坐立不安起來,期期艾艾地問:“悕悕,要不……我,我和你換個位子坐吧,我雖剝不來瓜子給皇兄吃,可是讓他一個晚宴不吃瓜子他也死不了,反而你這繼續剝下去非把他吃死不可……唔,我不大喜歡這個位子,你和我換換?”

碰巧座上的皇兄遞過一個幽怨的眼神,身前食桌堆滿小山似的瓜子核桃栗子。我猛然察覺自己獻殷勤獻過了頭,桌上幹果皮零落雜亂,扯著衣衫有些委屈:“那個……嗯,皇姐,我就坐這裏吧,既然皇兄不吃瓜子,我給他剝石榴。”

所謂大秦國,在海西,亦雲海西國。地方數千裏,有四百餘城,小國隸屬者數十。

拋開曆史學這文縐縐的東西,我對這大秦國就倆字:古羅馬。這般簡潔明了又易懂。

正被淩天看得發毛,殿外,一群腳步聲愈近。雖然雜亂,依稀能聽出來人規範的紳士步伐,有濃厚歐洲王室的貴族氣息。

聽媗樂說大秦來的這群人是極優秀的外交官,每個人會的語言不同,中文卻是人人精通,和那些儒家子弟們每天子曰子曰地交流也毫無障礙。

我滿心期待地想聽聽他們開口會說什麼,豎耳細聽,屏風外出現的卻是另一國的語言。

“Brook sees dear Yan's majesty.(布雷克參見尊敬的燕國陛下)”

屏風上一幅荷塘夜色似有微風浮動,霎時間,整個大殿靜若幽林。

我毫無壓力一邊剝著圓潤的石榴一邊想,這古時候的英語好像和現代的沒什麼區別啊,父皇這邊的翻譯會如何回他?

等了一會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麼屏風外頭這樣安靜?

恍惚間,忽然大悟。

這樣久都沒人回話……難不成……沒叫得翻譯?

剝著石榴的爪子深深為父皇身邊的明公公捏了一把石榴水。還難得動了動自認為聰明的小腦筋:那些外交官們一定是先前哄騙了明公公,說他們會說漢語,其實不然,他們是在試探燕國,對,一定是這樣的,不然怎麼會說漢語的人,反倒公然在大殿上說外語讓我們燕國無人以對,目的不就是讓我們出醜?

我也不知今天會這樣逞能。眼角才見淩天和皇兄握瓷杯的手一齊有些使勁泛白,淡定扔掉手裏一把捏得隻剩籽的石榴,聲音就從喉管裏毫無障礙地衝了出來。豁出去了。

“Speak Chinese,please.(請說漢語)”

我這時候,深深為自己曾是空姐而感到自豪。

語畢,迷惑突然替換了自豪:萬一古代的英語和現代的真有區別,他們聽不懂怎麼辦?

哎,罷了,反正說都說了,豁出去了。

四麵又是一片寂靜。

許是最終反應過來,這聽不懂的話是從燕皇甚寵卻不大成器,除了長袖舞和吹笛子其他一概不通的三女兒長歡公主處傳出,數道目光齊刷刷地朝我射來,隔著屏風都能感受到尖銳,令我更加得瑟的同時頗為受傷。

更讓我受傷和頓悟的是,那數道目光中,能讓我直視的隻有皇兄、媗樂和忱天,可他們三人眼神裏紛紛是疑惑,探究,唯獨忱天還多了一樣,迷惑中對我挺感興趣的眼神……

完了,安瑛桐你果然做事不經過腦子,龍悕樂雖有薑母皇的西域血統,可哪裏學過外語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