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次偷聽嬤嬤教新進宮的宮女禮儀,曾道那守宮砂在沐浴後取一點抹在右臂上,如若它像胎記一般凝在手臂上,你就尚是處子之身,可若它在肌膚上化開且可輕鬆抹去,那你就已為婦人。
我似懂非懂取了守宮砂來,琢磨著擦高點好看還是擦低點好看,最後想得心裏發毛就隨便點在了我之前糾結的那兩處中間。
凝脂般的肌膚上覆有一粒似血的守宮砂,帶有幾分可愛色彩。
我看得歡喜,想讓它快些凝在手臂上,便輕輕地朝它吹了口氣。
一口氣吹下去,那守宮砂竟順著我的粉臂滑下,單留下一條水痕,而臂端淨無瑕疵。
我眼皮一跳,這是咋了?難不成是我有些急於求成了?
冬夜漫漫,打更聲像是天外之音蕩蕩飄來。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悕悕,睡了嗎?”
“沒,皇姐等等,我這就來給你開門。”我匆忙拉好碧藍色衣領掩去肩上肌膚,繞過屏風,給她開了門。
“我睡不著,過來找你說說話。”關了凜冽寒風在外,她習慣性地直接坐在我的床榻上,悠悠晃著兩條腿。
我居高臨下看著那張和我越來越相似的臉,心想不如給她也塗上守宮砂,如果這守宮砂是贗品,自己一個人也證實不了什麼。
“皇姐,我今天還拿了一樣東西,喏,就是這個守宮砂。”我把守宮砂遞在她麵前,給她說了一遍守宮砂的用處。
她忽然問道:“那你試過了嗎?”
“我?我……還沒有。”其實我本不想瞞她,隻是心間的不安濃烈,萬一悕樂是真的點不上守宮砂,我告訴了媗樂,以她單純的性子不出一個時辰這事就會傳到齊父皇耳中,那我就等著浸豬籠吧。
“那我試試,你幫我塗。”她撩開衣袖,濃密的睫毛下大眼睛閃著雀躍。
我答應一聲。纖細的手指取了一點朱紅覆上她的右肩,緊張得屏氣凝神。
殿內古色古香,暖盆中成堆的炭燒得火紅,時不時傳出細微的炸裂聲,幾支白梅在妝台上窄頸瓶中相依,經暖氣一烘暗香無風自浮。
媗樂肩上的守宮砂在我手指覆上的那一刻凝固成了嬤嬤說的那種胎記樣子,可能是梅香熏的,我有些暈眩,看著媗樂瑩白肌膚上那朱紅一點,腦海中竟還能飛快回憶穿越後的點點滴滴。
我在齊國的這兩年與媗樂幾乎是形影不離,雖然每天四處蹦噠,但從沒有獨自在外與任何一個男子待過半個時辰。可謂是真正的潔身自好。
仔仔細細地在記憶中一遍又一遍尋找,最後實在覺得自己是很潔身自好的,斷定就是以前那位龍悕樂做出的事。
可是,我穿越過來的時候悕樂才十三歲啊,被破了身子……咳咳,未免有些早了吧?
“怎麼了?”媗樂看我盯著守宮砂發呆,有點緊張地問我。
我搖搖頭,笑著將守宮砂的盒子收好,“沒什麼,隻是有點好奇這個東西。”心裏驀然想到,我並不知道是哪個男子與悕樂做出那種事來,如果再遇卻不認識,會不會被那人發現我並非是原來的悕樂呢?
齊國是南方的大國,冬日鮮少會飄雪。
也許是離別要應景,軍隊肅穆候在宮門口時天降大雪,紛紛晶瑩的雪花掩去士兵軍甲的戾氣,也染了齊父皇滿頭花白,看得我潸然淚下。
齊父皇輕擁了我和媗樂,像兩年前的父皇與皇兄一般把我們送至城門。
城門口一條沒有結冰期的小河嘩嘩流淌,河岸兩排柳樹有些頹廢地垂著,樹根處堆積了覆雪的枯葉。靜悄悄,沒有往日生機。
兩年過後我們姐妹懂事了許多,這種別離時刻很是舍不得齊父皇,梨花兩枝冬帶雨,在齊父皇的龍袍上留了兩大圈水印。後來時辰實在耽誤太多,齊父皇隻好先回宮,我和媗樂這才乖乖坐進馬車,徒留抽泣聲盤旋在小河流水間。
我紅著眼眶看著齊國的都城守城在視線中越來越模糊,喜憂參半,取了紫玉笛放在唇邊,吹出離別一首蕩氣回腸的曲子。
告別守城。
燕京,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