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局終勝負手 二(3 / 3)

欣姨輕輕地揉著羽依頭上如水銀泄地般的長發,哽咽道:“你受苦了,孩子……”

羽依亦是噙著淚花,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隻知道用力地摟著欣姨,嗅著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像母親一樣的味道。

小淩兒紅著眼看著兩人,她是很羨慕羽依的,至少她還擁有像欣姨一樣的親人,而她卻沒有了那樣的福份,不過現在要比以前好得多了,她也有了一個愛她疼她的人,隻是那個人現在卻不在她的身旁,而是跟著林道藏去尋找冷白希了。

沈介心下感慨地說道:“依兒,你都快讓我嫉妒死了,往日你欣姨可不讓我這麼抱著啊!”

聽到沈介的話,欣姨紅著臉放開了羽依,回頭白了他一眼。

自從兩人成婚後,感情自是與日俱增,哪會像沈介說的那樣,連抱都不讓抱呢!

此時林馮聽完了弟子們的報告,含笑道:“諸位請先到後院歇息!”

沈介心知林馮是有事要辦,便帶著三人下去了。

“天決堡的老夫人真的一句話都沒說就把人放了?”林馮這時才轉過頭,沉聲問弟子。

“是,老夫人還讓稍帶了一封信給家主……”弟子從懷裏抽出一封信遞給了林馮,說道:“說是事關羽依姑娘的安全,弟子不敢大意!”

林馮躊躇了一會兒,信是指名給家主的,自己要拆開的話,便難免會有不恭的嫌疑,隻是現在林道藏身在數百裏外,等到把信送去,怕隻是晚了。

而且他身在文虎會館負責的就是包括羽依在內的上賓的安全,要是因為遲疑而出了什麼岔子,怕又是難以承擔了。

正思忖間,一道身影像旋風般飄到了他的身邊。林馮抬頭一看,喜道:“菊哥!”

來者正是“五隱士”中號稱智計無雙的林菊,隻見他笑吟吟地看著林馮,身上那緋紅色的長袍,無風自動,顯然內功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等林馮把事情告之林菊後,林菊當即立斷,把信撕開了。

等兩人看完了,竟然都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愣住了。信上寫的倒也合乎推斷,隻是……要真像老夫人說的一樣,那保不齊麻煩就快來了……

坐在薜家的花廳裏,薜令容冷冷地道:“現在林家的大隊人馬已離開了洛陽城,文虎會館裏隻還剩下林葉亭一名高手,對我們的計劃已不造成大礙。”

坐在一旁的方先生點頭道:“林家安排的人手雖多,但多是普通弟子,就算六扇門的趙小燕和王七能及時趕到,怕也來不及了。”

杜航冷酷地說道:“把人捉了後,一把火把會館燒了!”

徐永暗歎了一口氣,少堡主依舊還是在恨著林道藏,在西萊國京城外的阻擊讓他心裏留下來的陰影實在太重。

聞道則興奮不已:“如此便可出那口惡氣了。”

“鷹母的計劃成敗便在此一舉了,各位……”杜航眼中流露出狂熱的因子:“推倒林家!”

“推倒林家!”薜令容興奮地舉起酒杯,大聲道。

聞道亦不甘人後,舉起了酒杯。

徐永和方先生最後將酒杯端起,輕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來人啊!放了我……”

聽得從後院裏傳過來的聲音,薜令容不禁皺了皺眉,轉而又換上一副笑臉:“各位請先慢用,我下去看看。”

杜航點了點頭,這聲音聽了不是一兩天了,都是同一個女子發出來的,十分地淒惶,讓人心下略微覺得不安。

杜航和聞道都認為大概是薜令容風流自賞,抓了哪家平頭百姓的女子想要逼人就範吧,這樣的事,在倆人的眼中倒算不得什麼大事了,卻也不好過問。

天決堡雖是正派名門,可畢竟是綠林出身,殺人擄貨,強搶民女之事,在開山立派之時也不知幹過多了,在杜航的血液中總是流淌著那麼一分的不安份。

他倒是羨慕極了薜令容,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早早就成了三鳳之洛陽薜家的家主,又不像自己在上頭有老夫人製肘,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像搶民女荒淫的事,自己就算是想幹,怕是沒法幹。隻是每個人的心裏都會有一處極陰暗的地方,總希望有一天能毫無顧忌的綻放。

徐永有些不忍地把頭側到了一邊,那聲音這幾天來就像是一把錐子一樣不斷地擊打著他的心髒,都刺得滴下血來了。

可他也不方便開口詢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畢竟是薜家的事,自己作為外人,又是杜航的屬下,在杜航未有開口前,是不方便,亦不可以自把自為的。

可是今天再次聽到那聲音的時候,徐永再也忍不住了,他瞅了對麵安然如泰山的方先生一眼,問道:“方先生,不知那聲音……”

方先生抬頭笑道:“那是家主的妹妹,因為和林道藏有私情,在這關鍵時刻怕她走漏了風聲,便關了起來。”

徐永此時才算是鬆了口氣,既是薜令容的妹妹,想必不會下狠手吧。

杜航亦是長出了一口氣,為自己那齷齪不堪的想法而自責,聞道瞅了他一眼,也把頭低了下去。

可就在這時,那聲音的主人突然發出一聲刺破天際的尖叫,徐永先是一怔,接著騰地就站了起來。

杜航還未來得及阻止他,就看見薜令容表現冷漠地走了出來,雙手攏在袖子裏,嘴角微微地抽動著。

他冷冷地看著想要衝出房間的徐永:“徐先生,想要做什麼?”

徐永一愣,等清楚地看見他袖口處的血痕時,心猛地一跳,失聲道:“你把自己的妹子殺了……”

杜航和聞道亦是臉色一變,方先生更是失神地看著薜令容,像是看見一個陌生人一樣。

薜令容也不著惱,平靜地道:“徐先生怕是誤會了,請回座吧!”

徐永呆呆地愣了半晌,才失魂落魄一般的走回到了位子上,顫抖著手倒了一杯酒,用力地灌進口中。

“喝吧!”薜令容臉頰略一抽動,端起酒杯,說道。

杜航沉默了片刻,舉起酒杯:“合作愉快!”

聞道和方先生亦同時舉起酒杯,略有些苦澀地道:“合作愉快!”

薜令容的出格讓酒席接下來的氣氛都變得有點異樣,徐永更是一下變成了一個木頭人似的,他無法相信眼前這相貌堂堂,手握大權的男子會是那樣的人。

到席終之時,薜令容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和杜航客氣了兩句就帶著方先生下去了。

“徐永,你是怎麼了?”杜航皺眉問道。

大事將近,他可不想手下的得力大將出什麼問題。畢竟文虎會館不是西萊國的齊樂王府,要想一舉成功的話,要做的事太多。

徐永沒有回答杜航的問題,他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了花廳外,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長安城的夜色中,整座城市顯得極為寧靜,除了更夫扯著嗓子叫喊的聲音,隻還有一些野貓的叫春聲。

伏在屋簷後的孫落霞沉聲問不遠處的梁七公子:“準備好了?”

梁七公子像往常一樣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隻是手裏的羽扇換成了一柄七寸長的血紅色短劍。

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像這般長度的短劍怕隻有梁七公子能使了。

在梁七公子身後不遠處是林雪楓帶領的十四星字隊成員,梁七公子是有絕對把握的,星字隊隻是在壓陣,更是為了不讓慕容霸身旁的護衛幹擾戰局。

在孫落霞的身後亦有隱藏著兩個人的影子,都是昨天趕到的孫家高手,級數當然不會在林雪楓之下。

“她有把握嗎?”梁七公子突然問道。

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趕到慕容府裏去的慕容霜,陪同她去的還有長孫演旗和謝蹤。

“那要看慕容霸心中怎麼想了……”孫落霞眼睛往前一看,突然低聲道:“來了!”

梁七公子也在同一時間看見了那團火光,那是慕容府的夜光牌子,在整個長安城裏,除了他們,沒有別的人會用。

火把上的光亮映在夜光牌子上,交相輝映,在黑夜裏顯得十分地刺眼,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頭的,表情冷漠中又帶著一絲欣喜的男子就是慕容霸。

而和他並排而行的就是早在十多年前被他趕出家門的慕容霜,在他左手邊還有西萊國長孫家的家主長孫演旗。

謝蹤實力和名氣都差了一大截,隻能混在一班護衛統領裏了。

看他們的表情,似乎聊得十分地投契,慕容霸不時地和女兒交談了兩句後,又扭轉頭去和長孫演旗說笑著。

數百米的距離正緩緩地縮短,在孫落霞和梁七公子身後的林雪楓沒來由地覺得一陣子興奮,當年那場大戰,他是在場的。

那時他還隻是林道藏的書童,但也正因為這樣才能看清了整場戰鬥的過程。那是一場冰與火,煙花和寒霜的撞擊。

沒有輸贏,兩個人都像是在把生命的那一刹那閃耀出來似的,隻為了彰顯出生命的高貴和不凡。

“來了!”身旁的親信弟子一聲輕呼把他從深思中喚了回來。

梁七公子已像閃電般投在了街道的中央,在長安城的黑夜中,他那白衣,就如同一朵絢爛的花似的,顯得卓爾不凡。

“是你?”慕容霸像是吃了一驚,他扭頭看了一眼慕容霜,沉聲道:“是你帶他來的?”

慕容霜沉默地低下了頭,和父親的和解是她夢寐以求的事,但長孫演旗的命令也是不可違抗的,特別是當她得知了獵鷹的圖謀後,更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了世家大族的那一邊。

但眼見白衣似雪的梁七公子手提血紅色的短劍,傲然地站在街道中央,像一個就要摘下父親頭顱的絕世劍客時,她的心還是不禁縮了一下。

或許當年父親真的有他的苦衷,或許藥姑的話並沒有說錯,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哪裏還容得她多想。

慕容霜沉默地騎著馬與長孫演旗並排著走到了梁七公子的身後,謝蹤亦從一眾護衛裏飛快地竄了過去。

沒有任何人阻止她,仿佛這樣的結果是理所當然的一樣,這讓慕容霜的內心更覺得不忍和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