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迢迢中原路 一(1 / 3)

“四爺,收到王執事的信了!”門房裏的家丁揮舞著手裏的信封,嚷道。

“叫,叫什麼叫!”宋冀極不耐煩地從床上爬起來。

自從宋淩天閉關後,他一直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大哥宋吟月冷嘲熱諷就不說了,做了代理家主後,每天處理的成千上萬件瑣碎的小事就把他忙得夠嗆。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代理家主可不是好當的,特別是對於習慣了下午才起床的宋冀而言。

“是王言的信?”宋冀推開門,問道。

家丁瞅了一眼宋冀那赤裸的身子,急忙緊張地把頭扭到一邊,說道:“是,是!”

王言和長孫家的雨堂堂主許文浪一樣是被家裏派到中原去查羽依的事了,如今羽依已離開京城,皇後已死,四大世家一蹶不振,他的消息倒沒有了什麼價值。

“念!”宋冀瞪了家丁一眼,從旁邊抓起外衣披上後,說道。

“‘屬下奉命調查羽依姑娘來曆一事,有奇怪的發現,信中不便直言,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回京,但事與皇上有關,還請家主寬限時日。’”家丁念完了後,抬頭看著宋冀。

“與皇上有關?”宋冀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後,沉默道:“羽依竟然和皇上有關係……”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羽依怎麼會和皇上有關係,又沉吟了片刻,站起身說道:“回信讓王言一定要把羽依和皇上的關係調查清楚……讓他有了情況,立刻回報……其餘的事,等他回來再說吧。”

“是!”家丁點頭走了。

他走後,宋冀的神情卻變得越來越古怪,他舔了舔舌頭,陰笑道:“倒是聽說她和林道藏一塊走的,去中原找找他們也無妨。”

說完後,他飛快地奔進馬廄裏,牽出一匹矮馬,又站在馬邊寫了一封信,扔在議事廳裏,駕著馬離開了家裏。

直到第二天宋銀才發現他那封信,氣得他當場就破口大罵:“跑到中原去了?老四,你別給老子再死回來!”

宋吟月冷笑一聲道:“我早就知道老四沒有能力做這個家主,你看……”

“好了,大哥!”宋俐人趕忙打圓場,她發現宋銀現在的臉色可不好看。

“怎麼了?做得還說不得了?”宋吟月哼了一聲道。

“好!大哥!現在老四走了,你做主吧!”宋銀把信往宋吟月身上一扔,冷然道。

說完後,他轉身快步朝門外走去。

“老三,你去哪?”宋俐人著急地叫道。

“我也去中原!”宋銀說了一句,竟然運起輕功,翻過三丈高的紅牆。

“都走吧!”宋吟月冷冰冰地道:“走了好!”

宋俐人瞪了他一眼,氣乎乎地轉身回到了屋裏。

宋銀和宋冀都是宋淩天的小妾所生,與宋吟月和宋俐人並非同一個母親,四人平常都有一些不對眼的地方,宋俐人還好,時常護著兩個弟弟。可宋吟月從來就看不起他們,矛盾由來已久。

如若之前不是要施行父親的大計,四個人才合成一團的話,早就吵翻天了。

如今大計已失,宋淩天又閉關去了,在臨行前又當宋冀代理家主,這矛盾自然越來越深,隻是宋吟月以為宋冀是被自己氣跑的,倒不知道他是看到王言的信後而走的。

宋吟月看見宋俐人進房後,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也走了……

“家主,是坐船南下,還是……”花斐拱手問道。

花語淚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生她養她的地方,那一座被認為西萊國最具特色,也最美麗的地方,那原本有無數鮮花和黃鶯,無數的野草和綠地的地方。

那壓著上千具屍體,叫做萬花穀的地方。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花斐和花無塵也像是被觸動了心裏最軟弱的地方似的,淚水將兩人的堅強一次摧垮,像一朵雄花,一朵雌花,被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一般。

“家主……”花斐顫抖著聲音道:“我們真的要去中原嗎?不能像林先生說的一樣,留在西京城嗎?”

“西京城有留得下我們的地方嗎?”花語淚無比幽怨地說道。

花斐黯然無語。

天地雖大,又有誰會接受一個敗落的家族,為她提供一處生存之地呢?那些隻怕不要落井下石就好了!

花無塵擦掉了臉頰上的淚水,咬牙道:“家主,我們跟著你走!”

“我們跟著家主!”僅剩下不多的弟子叫道。

花語淚苦笑無語。

要是去中原的話,隻有找到林道藏才有把握能夠生存下去。在林家的庇護下,重新讓花家煥發生機。

但此去中原幾千裏,路途遙遠,隻怕處處艱險,帶出去的人,日後還能回到西萊國的還能有多少,連花語淚都不敢保證。

可看見他們對自己的信任,花語淚心裏感慨萬千。

“坐船吧!”花語淚終於下了決定。

步行或騎馬的話,行李太多,不太方便。

萬花穀雖毀了,但花家幾百年的積累,財富才是十分驚人的,要帶著這麼些東西到中原去,還是坐船妥當一些。

“是!”花斐點了點頭,指揮著弟子和雇來的工人把行李提上,朝眠陽渡走去……

“希兒,你也不要想太多了,都快一個月了……”冷寒秋看著麵容枯瘦的冷白希,勸他的話卻怎麼也說不下去。

冷白希跪在靈堂裏已經三天了,他隻吃了極少的東西,喝了極少的水,要不是皇族裏的長輩一再把他拉到一邊的話,他從靈堂開設的那一天開始就會一直跪到現在。

母後的死,羽依的走,像兩把標槍,狠狠地剌穿了冷白希的心。

現在的他的心,早就如同一抹被野火燒幹的枯草,一團灰燼。

父親勸了很多回,他都沒有聽見,他的耳朵像是被什麼東西封閉住了一樣。

他跪在靈堂前,回想著兒時母親對自己的好,回想著自己第一次爬上樹枝上掏鳥窩被母親責備的模樣,回想著自己因為羽依的事與母親當堂爭吵時的情景……

那麼多的一切,都像是在昨天一樣,他不相信,他寧願相信羽依已經離開了自己,也不相信母親真的走了。

他目光跳過花環,落在棺材裏,母親的模樣栩栩如生,那美豔的臉龐看上去是那麼的親切。

淚水早在第一天的時候就哭幹了,如今哭出來的都是血。心在流血,眼睛也在流血,一切的一切都在流血。

要是有可能的話,冷白希寧願死的是自己,而不是母親。

“她真的是自殺的嗎?”冷白希在心裏問過自己好幾回這個問題。

但如若不是的話,殺她的人會是誰呢?當時京裏的四大世家大部分的人都去了萬花穀,何況能進到東宮裏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

而最讓他不敢想的一個推測是……會不會是父皇!

冷白希偏過頭看了在椅子上睡著了的父皇一眼,他是睡得那麼安詳,一點也不像把自己被愛的女人親手殺害的模樣。

可是……皇族之間的鬥爭,冷白希雖然沒有參與,但大概還是了解的,端木家數代為後,已然尾大不掉。

而外公端木青龍又帶兵直逼萬花穀,用心昭然若揭,會不會母後也參與了,而被父皇知曉後,用藥酒送走了她?

冷白希不敢想下去,他實在無法把和藹開朗的父親想成那副陰謀家的形象。

“怎麼了?”冷白希看冷寒秋第一眼的時候,他就被驚醒了。

他的武功比之自己的兒子至少要高出三五等,感官力也要強得多,那疑惑不解的目光,他早就感覺到了。

“父……父親!”冷白希決定把心裏的問題問出來:“母後是……是你殺的嗎?”

冷寒秋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厲聲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從小就在父親的高壓下長大,冷白希又迭遭大變,被冷寒秋一問,勇氣蕩然無存。

“你母後是為國而死!”冷寒秋背負著雙手,冷然道:“也是為家而死!”

“為家而死?”冷白希愕然道。

“她臨死的時候……”冷寒秋歎了口氣:“讓我不要再追究端木家的罪過!”

冷白希身子一震,怔怔地看著父親。

“你答應了?”冷白希小聲問道。

“嗯!”冷寒秋點頭道:“蕊兒臨死前的心願,無論如何的難,我都會答應的!”

冷白希黯然地低下頭,或許是自己錯怪了父親吧。

冷寒秋走到水晶棺木前,看著棺木中的端木蕊,突然道:“你母親是個好女子,她不應該這樣走的……”

說到這裏,冷寒秋突然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傾盆而下。

等冷白希再抬起頭看他的時候,他整張臉都被淚水蓋滿了,人也像是蒼老了好幾分一樣,整個身子更是像被雨打的蘆葦,不住地抖動著。

“父親……”冷白希站起身,托著冷寒秋的胳膊想說些什麼。

“你出去吧……”冷寒秋擺了擺手,哽咽道:“讓我再多陪陪她!”

冷白希看了父親一眼,搖了搖頭,走到了放置欞棺的東宮外。

太陽直射在他的身上,他走了兩步,卻覺得有點暈眩,隻好坐在台階上,旁邊太監和宮女連忙走過來問要不要拿椅子過來。

冷白希苦笑道:“不用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讓陽光直接照射在身體上,總讓人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但那隻限於別人,坐在台階上的冷白希一點也沒感覺到陽光的美好,隻感覺到了它惡毒的那一麵。

“孩子……”冷寒秋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冷白希的身後,他輕聲道:“明天就是蕊兒下葬的日子了……”

冷白希身子一顫,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咦?”林道藏從車廂裏探出頭來,伸手往空中比劃了一下,從空中落下一隻鴿子。

“怎麼了?林先生!”羽依習練“冰玉法”一段時日後臉色好看了一些,她從後麵的車廂探出半個身子,問道。

“沒什麼!”話雖說得輕鬆,林道藏的眉頭倒皺了一下。

羽依見沒事,便縮了進去,像林家如此的世家大族,林道藏這般的身份,有一些神秘的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哼!”

但要是羽依看到林道藏冷哼一聲後的麵容,怕是要嚇一大跳,要再看到那張紙條的話,她怕是就要立刻昏過去。

“寧浩和梅姨在我們手中,想要人的話,洛陽見!”和羽依相處了一段日子,也聽說了寧浩和梅姨和羽依的關係。

林家的飛鴿傳信係統要比一般人的要強大得多,上至塞外,下至嶺南,北至漠河,南至荒穀,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林家的信鴿站。

這隻信鴿肯定是主人在被逼下釋放出來的!

好大的膽子,竟敢連林家保護的人都碰!真是不知死活的家夥!

林道藏掏出筆飛快地在紙條的背麵畫上了一竄莫明奇妙的符號,然後又輕輕掐了信鴿一下,把它放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