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慢慢的定了下來,我們三個人就這麼過著相依為命的生活。
每天我都會起很早,然後走到宅子後麵站著讀一會書,或者看一看天,在那裏可以看到以前小時候住的縣令府的後園。
我經常在很早很冷的清晨站在那裏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園子,然後想起以前那麼幾年林信岩在那裏給我念過的那麼多書。然後就心痛得說不出話。
那些時光,那個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閑下來的時候我仍然會經常想起林信岩,早上站在宅子後院發呆的時候會想,他現在肯定也起身了吧,也許正在和格格在早膳,也許正在快步趕去上朝的路上。中午吃飯的時候會想,他現在肯定也在吃飯了吧,也有可能還在書房處理公事,或者陪格格在什麼地方遊玩。晚上很晚睡不著的時候會想,他現在睡了嗎,會不會還在處理公事呢,他吃晚飯了嗎。會不會因為公事太忙而把下人端去的飯菜放在一邊讓它冷掉呢。
我唯一不確定的是,他還會想起我嗎。
我不想要他再想起我,他現在想起我,隻會是一個負擔,我不想要我走之後依然是他的一個負擔。
偶爾小三會在早上的時候陪我一起站在宅子後園。我讀書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玩。我抬頭發呆看天的時候他也跟著我一起發呆或看天。然後在旁邊嘰嘰喳喳的問我在看什麼。
我看著他在旁邊玩的時候會想起以前的我。以前的我不就是那麼著在縣令府後園玩東玩西的麼。以前的林信岩不是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在旁邊讀書的麼。
然後我就對小三說:“小三,你要認真的讀書,你好好的學明年我就送你去縣上真正的學堂去念書,學好了你就去考功名,啊?”
小三抬起頭一臉認真的說:“少爺,我不要去考功名,我要一輩子留在少爺和夫人身邊照顧你們。”
聽到這句話我就苦笑了,誰能一輩子留在誰身邊,現在遠在京城的那個人當初不就是一直信誓旦旦的說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麼。
然後我就說:“你小子別想給我偷懶,不管怎麼樣,我明年一定要送你去縣上學堂讀書,到時候夫子問你問題你答不上挨打了可不要怪我現在沒有提醒你。”
轉身我就進房了,小三跟在後麵仿佛受了委屈苦著臉說:“少爺,我不是想偷懶,我是說真的,我就想一輩子照顧少爺您和夫人。”
娘在看到我發呆的時候,會走過來和我閑聊幾句,聊小三啦。聊那些學生啦。總之就是陪我說話讓我不再沉默著發呆。從小到大最知道我的就是我娘,當初我說要陪林信岩去京城的時候她一點怨言也沒有就準我去了,我叫她回瑞縣的時候他也一句話也沒有就同意了。我娘和我一樣,從來不曾提起林信岩以及以前我們在縣令府或者京城學士府的生活。
學堂裏麵學得好的,我覺得我已經教不了的學生,我就會盡量叫他的父母把他送去縣上學堂,有的實在是交不起錢的,我還會幫他交一點學費。平常上課的時候我也會不斷的對那些孩子說你們如果長大想要不再做下人不再整天穿不暖、吃不飽的話就認真讀書,去考功名。考上了才可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我每次講完這些就會想,那我的人生呢,我肯定不可能去考功名了,我的人生也就隻能在這裏當一輩子的不是夫子的夫子了吧。
我有時候會恍惚的覺得我生命中所有的快樂已經在和林信岩一起的時間裏麵用完了,我必須要用我的餘生來紀念那些日子。
可是我一點也不悲傷,我覺得很值得很值得。他曾經念給我聽過的那些詩,曾經給我講過的那些故事,我永遠都記得。他說話溫和的語氣以及沉默的微笑,我永遠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