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到了這個國家,這座城市,他就有了隨時失去她的準備。
辛梓涵在他的懷裏,怔愣的任著他當著陸執的麵與她親熱,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眼底的火焰消失,恢複了一片的平靜,甚至陷入了絕望的黑暗裏,看不大半點的曙光在眼底閃爍。
“森遲……”
顧森遲以為她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心下頓時大喜,抱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惹來她反抗的呻.吟。
“對不起。”他不知不覺的,語氣就開始客氣了。
辛梓涵清楚的記得,當初他還在排斥她時,時常用這種疏離而小心翼翼的語氣跟她說話,一種似曾相識的心酸感在她小小的心髒裏頭,在眾多的傷痕裏破繭而出,然後化做世間最為蝕骨的疼痛刻。
他抱著她的力氣已經減輕了一大半,大概是真怕傷著她了,而這一切又是在她的計劃之內的,飛快的,她掙脫了他的懷抱,伸手讓反應敏捷的陸執把她抱進懷裏,在顧森遲震驚的表情下,她把臉埋進了陸執的胸襟裏,悶悶道:“森遲,執才是我的男朋友,你不是。”
陸執看見顧森遲的臉立刻就黑了下去,鐵青鐵青的,連深藏不露的眼底都泄露了他心裏的恐慌,甚至可以說是絕望。
“你敢再說一遍?”他的話說出來,連聲音都在抖。
辛梓涵張嘴咬住了陸執胸前的衣襟,把所有的懦弱的哽咽都咽下肚子裏去了,良久,再次開口,道:“我說陸執才是我的男朋友,你顧森遲不是,從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她以為他會立刻嘲笑她,甚至是二話不說的掉頭就走,可她卻清晰的聽見了他因為憤怒而變得極粗的呼吸,他沒有走,也沒有笑她,可是他卻沉默了。
陸執摟著她,在她耳邊問:“我們走?”
辛梓涵心生抗拒,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於是輕輕搖頭,鼓起勇氣從他的懷裏抬起頭來,回頭重新麵對顧森遲,後者的眼神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的穿透她的心髒,穿透而過,疼得她渾身發毛。
“你回來做什麼,不再愛我了,你還回來做什麼?我的生死隻有愛我的人能夠在乎,你不愛我了,憑什麼來在乎我的生死?”他一步步逼近她,當她就要靠入陸執的懷裏時,他又恰巧停住了腳步。
兩人一強一弱,一高一矮的對峙而立,陸執高大挺拔的身軀退後一大步,辛梓涵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心頭的弦像是被什麼輕輕的一撥,竟然顫了顫,情不自禁的回頭與他對視。
陸執沒想過她會有這麼個舉動,一愣,繼而淡淡的笑開了,仿佛在說,去吧,回到他的身邊去吧。
她的一隻手不受控製的往胸口的位置撫摸,她不是第一次看懂了陸執對她的寵,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麵前,陸執的寵竟然會讓她心頭的漣漪起伏,似乎在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是在乎陸執的。
那種感覺太可怕了,她一時三刻還沒辦法接受,於是飛快的把目光從他的身上收回,重新讓自己的眼底布滿顧森遲,重逢後第一次這麼肆無忌憚的端詳他的麵容,竟讓她忍不住的熱淚盈眶。
他瘦了,黑了,連平日平整光滑的眼角都因為疲憊和勞累而折騰出了幾條細紋,如果不是那深刻剛毅的無關還在,她可能會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當年的那個人。
顧森遲把她剛才看陸執的神情如數收入眼底,她是在乎他的,這個與沈忘川有著同等地位的男人。
“隻要你把這個問題回答了,而答案我能接受,你可以走,以後多少年我都不會再去打攪你……因為,你的天涯海角好像已經有了比我更好的伴侶,如果你不是愛我,我可能願意放你走。”
他這麼說著,卻把辛梓涵的心徹底的擊垮。
抱著在他的視線下刺痛的身子,辛梓涵整個人還在發抖,她害怕他的目光,會讓她想起那個恐怖的夜晚,他突然出現,把她的不堪和屈辱如數納入眼底,那時候,他的眼神,他的那雙眼睛,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辛梓涵居然反被動為主動,走近顧森遲兩步,仰臉直視他熾熱的雙眸,眼底的決絕和清晰讓他渾身不舒服,就像是一個囚犯在法庭上麵對法官一樣,怎麼都是慌,怎麼都是別扭。
辛梓涵這時候的心是三年多以來最為清晰的,她明明是看著顧森遲的,可是她的眼前正不斷的回放著往日與他的種種,那麼美好,那麼青澀,卻有種恍如隔世的孤清感。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物是人非,什麼叫覆水難收。
沈忘川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腳下的風景,他閃爍著星光的雙眸始終沒有離開過樓下持續爭執了好一陣子的三個人,拉拉扯扯之間,他仿佛看清了這三個人的心都藏了些什麼。
那個從巴黎遠道而來的男人,他與沈家向來河水不犯井水,這一次,為了辛梓涵踏入了他的領地,飛過了萬裏河山,千裏迢迢的來到,他卻不是為了爭取自己的愛情而來,他的到來隻為成全另外兩個人的愛情,他比誰都清楚,讓她回來了,就不可能把她從這兒帶走了。
而一直與他打著神經戰的顧森遲麼,這幾年的光景似乎讓他重新認識了這個男人,沒有人懷疑他曾經對沈無憂的感情,可是也沒有人會覺得他不愛梓涵,這樣的感情轉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不知道,他隻記得,森遲喜歡一個人到咖啡廳裏作畫,可是有一天的黃昏,他回來了,然後再也沒去過了。
被這兩個男人夾在中間的女人,誰會想到幾年前的她是活潑風趣的,是回憶和經曆讓她在一夜間蛻變成帶著憂鬱氣質的成熟女人,她愛顧森遲,很多年了,可是她在乎陸執,就好比沈無憂愛他,卻也在乎南遲一樣。
這麼遙遠的距離,可他仍然能夠看見她那雙裝滿了傷痛的眼睛,他一直視她為親生妹妹,這一刻,他很想衝下去抱抱她,跟她說,梓涵,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
兩個男人,兩種未來,如果她想要幸福,那麼他想把她許給陸執,因為除了愛情,他什麼都能滿足她,如果她要愛情,那麼除了顧森遲的懷抱,她無處可去,可是這場愛情注定了萬劫不複,如果不是足夠勇敢,她邁不出這一步。
“執,我們走吧。”辛梓涵鬆開緊握的雙拳,頹然道。
陸執一凜,把後退的步子收了回去,然後向前連連跨出幾大步,迅疾的來到她的身旁,攬過她的肩膀帶著她轉身離開,顧森遲就像是承接了辛梓涵的動作一般,兩腿旁的雙手緊握成全,眼神凶狠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我找了你三年,如果你再跑,我還是會找……你還跑不跑?”他認定了她的心,她還愛他,不然她不會回來,既然在乎他,他就要用自己把她逼回來。
果然,辛梓涵躲在陸執臂彎內的身子猛地一顫,陸執回頭漠然的凝著他,顧森遲把全副心思放在了倒抽兩口大氣的辛梓涵身上,她背著他,可是他知道,她一定咬著唇,沒眨眼,樣子隱忍倔強。
“你覺得我愛你是因為我有愧於你,那我就用行動和時間來證明我到底為什麼而愛你!”
辛梓涵再次怔愣,身子縮得更小,整個人小鳥般的偎進陸執羽翼豐滿的雙臂裏,抱著他的腰,輕聲道:“執,走吧,我累了。”
陸執沒動,低頭靠近她的發頂,雙臂用力箍緊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抱在懷裏,問:“傍晚飛巴黎的航班我已經訂好了,如果你要走,那麼就等於跟我回巴黎,我不會讓你回來了,你確定要走?”
辛梓涵渾身一顫,從他的懷裏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臉龐,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心虛了,她還在猶豫。
顧森遲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她點頭,他該怎麼做?他還能怎麼做?
正當他緊張得渾身冒汗,大腦空白時,辛梓涵突然向他這邊看來,然後很快又把目光移開了,閃縮著,不知道在想什麼,久久的,她又從陸執的臂彎裏向他這邊看來,這一次,她並沒有立刻躲開。
他看見了她的眼睛,他看見了她的視線,那麼認真,那麼專注,仿若要把他牢牢的記住,然後他看見她收緊了抱著陸執的雙臂,在她的懷裏輕輕點頭,嘴角的笑容格外的刺眼,讓他的眼淚都不受控製的滑出了眼眶。
“走吧,時候不早了。”
他聽見了,她答應了陸執的要求,這一生,他沒試過把一個人的話聽得那麼的一清二楚,那麼的永世難忘。
“梓涵,別走!”顧森遲追上前兩步,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衝著她的背影大吼。
嗓音清澈,有著穿透靈魂的力量。
辛梓涵並沒有回頭,連腳下的步伐都沒有半點的遲疑,隻有陸執看見了她眼角的淚花,還聽見了她輕柔的嗓音,“別回頭,帶我走。”
陸執把她抱進,薄唇緊抿,久久不見鬆懈。
沈氏大樓的總裁辦公室裏,沈忘川立刻給沈無憂打了通電話,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她,讓她馬上趕過來,沈無憂初時並沒有大多的情緒波動,因為她本來就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解決,可是沈忘川告訴他,辛梓涵立刻就要離開了,跟陸執回巴黎,她立刻就慌了,本來還在跟兒子玩耍的,立刻就把孩子交給了傭人照顧,然後飛速趕往沈氏。
她來到時,顧森遲就站在沈氏樓下的馬路上,整個人傻了一般,朝著馬路的一頭筆挺的站著,半點兒離開的意思也沒有。
她心一疼,大抵猜到是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於是跑過去,來到他身旁時腳步卻不敢太大,輕輕喊著:“森遲……”
那一刻,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顫,然後轉身往停車場的方向邁去,步子大得她跑起來都趕不上,“森遲,你要幹什麼?”
顧森遲出了一身的虛汗,現在的他就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能讓她走,她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
“森遲——”沈無憂不知道他已經聽不見了,還在後頭不停的追趕和叫喊。
然後她的手臂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掠奪,然後整個人被人往後扯,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她抬頭,看見了那雙深入海洋的眸子。
沈無憂被突然出現的沈忘川扯進懷裏,顧森遲則飛快的上了自己的車,然後駛出了地下停車場,沈無憂的身體被沈忘川桎梏著,一動也不能動,隻能無奈的看著他的車漸行漸遠。
“你攔著我做什麼?”她本意向顧森遲詢問情況,好想對策,可是現在被沈忘川搞砸了。
“鈴鈴……”偏偏在這時候,沈忘川的電話響了。
他的一隻手還是抱著沈無憂的腰,不讓她有機可逃,另一隻手就掏出電弧,摁了接聽鍵,“怎麼了?”
是淩山的電話,他的語氣顯得特別急,似乎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了,道:“少爺,不好了,辛梓涵跟陸執訂的航班提前了,他們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
沈無憂迷迷糊糊的,仰頭看著沈忘川認真的神色突然一凜,然後眉頭就不受控製的皺起,很快就掛了電話,對她說:“不好了,梓涵把航班提前了,我們必須現在就趕到機場去,否則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