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這一切都讓西維爾斯基興奮,讓他覺得時間過得非常快,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中午。到了十二點的時候,瑪利亞小姐向他提出一定要回去,因為家裏隻有爺爺一個人,她得回去做飯給他吃。西維爾斯基於是就請求她們下午再來,如果她們不放心老人一個人在家,那麼她們可以請熟人照顧他一個下午,可以找房東太太,或者她的丈夫。這可是關於他這幅畫的大事啊,一天來兩次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如果找人照顧老人需要花費一筆錢,那麼這筆錢可以由他來承擔,並且,他,西維爾斯基會為此感到莫大的榮幸。因為順利完成這幅畫才是他目前最迫切和重要的事情。
一天來兩次對莎菲太太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一想到家裏窮困潦倒的境況,她對西維爾斯基的提議非常讚成。於是她們答應,下午兩點的時候再來,西維爾斯基高興極了,決定親自送她們回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們遇到了房東太太。她遞給西維爾斯基一捧帶刺的玫瑰,說是有個穿著怪異的仆人帶著兩個漂亮的孩子送來的。他們本打算要進畫室,但是她遵從了畫家先生的吩咐,沒有讓他們進來。
西維爾斯基誇獎她做得很好,然後他接過玫瑰,全部送給了瑪利亞小姐。過了一會兒,他們就到了英國散步場。這時候的尼斯,在西維爾斯基看起來比平時都要熱鬧和親切。過去,他總是覺得這兒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嘈雜聲,但現在卻顯得有趣而生動。西維爾斯基繼續向前走去,在路上,他遇見了辛丹和維亞德洛夫斯基,他們一看見他便停住打招呼。而西維爾斯基隻是朝他們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便走了過去。當他和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看見辛丹戴起眼鏡,望著瑪利亞小姐,不停地讚歎說:“真漂亮啊!”他們甚至還跟在後麵走了一小會兒。但等到了散步場對麵的時候,西維爾斯基便雇了一輛馬車,把兩位女士送回了家。
在路上,他本想邀請他們全家共進午餐,但是當他一想起瑪利亞小姐外祖父的模樣,便知道這樣有諸多不便。而且,他和他們認識也剛不久,如果這時候請他們吃飯,也許會招致莎菲太太的懷疑。所以,他心裏決定,暫時不請他們吃飯,等她們找到傭人照顧她外祖父的時候,他就借口說要節省時間,這樣便可以光明正大把她們留在畫室吃午飯了。正想著,馬車已經來到她們家門口。簡單地告別之後,他立即去到一家一流的餐廳,隨便點了幾個菜,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畫家此時並沒有心思細細品味可口的飯菜,連吃的是什麼他都不知道。艾爾曾夫人、羅莫拉和勒莫,還有那捧帶刺的玫瑰,反複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不過都隻是一閃而過。幾天以前,這個漂亮的寡婦還有他們之間的關係,曾是最困擾他的事情,讓他感到頭昏腦漲。他還清楚地記得,那次在法蘭克港乘船回來的時候,他的內心經曆了痛苦的掙紮。可現在,他告訴自己:“對我來說,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也不複存在了,我再也不會去想它。”他既沒有絲毫的不安,也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相反的,他感覺似乎那副壓在他肩頭的重擔終於被卸了下來,現在他可以把全部的思想都集中在莎菲小姐身上了。他的眼睛裏,腦海裏全部都是她,她的身影不斷地在他的回憶和幻想中出現。隻要他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她那披散開來的秀發,和她微閉的雙眼。當他回想起一小時前,他剛用雙手觸碰過她的秀發,彎腰向著她的軀體,感受她身上的溫熱,他就覺得整個人像喝醉了酒一樣陶醉。於是他再一次問自己:
“嘿,老家夥,你到底是怎麼了呀?”
當他回到家裏時,他又收到了艾爾曾夫人的電報,上麵寫著:“晚上六點,我等你吃飯。”西維爾斯基索性將電報扭成一團,塞進了自己的口袋。等莎菲母女到來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將這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等他完成當天工作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他還在猶豫著要去哪裏吃飯,還在為晚上不知道該怎樣度過而感到悶悶不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