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在碧藍天幕的映襯下,皎潔寧靜,剔透晶瑩,毫不吝嗇地把清光撒向大地。多年前家鄉踩高蹺鬧元宵的熱鬧場景,還殘存在運旺他倆的記憶中,靜怡說縣城裏今年又恢複了元宵節花會,隻可惜他們無緣一睹了。
林立的高樓遮擋了寒冷的北風,使得城市的溫度比空曠的農村要高出不少。靜怡在城市裏待久了,依舊感覺到了寒意,不由得將棉衣使勁往身上裹了裹。
“你冷嗎?要不咱們去坐車吧?”運旺見狀說道。
“不用,走走就暖和了。”靜怡不想掃了運旺的興致。
倆人肩並肩默默地走著,路邊的殘冰踩上去吱喳作響,稀落的行人步履匆匆,在這個不適合軋馬路的季節,隻有他倆在悠然自得地軋著馬路。
“靜怡,你還記得那年咱倆在潮白河邊的談話嗎?”運旺主動挑起了話頭兒。
“那是多少年前的陳穀子爛芝麻了,你翻騰它幹啥?”靜怡不經意地說。
“那時候的我,太天真、太幼稚、太不懂得珍惜了!我真恨我自己,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一定不會那麼草率、魯莽、不計後果了,我一定會認真、謹慎、三思而後行的,再也不傷害喜歡我的人,再也不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再也不……”運旺還想往下說。
“你沒毛病吧?”靜怡打斷了他的話頭兒,“事情都過去那麼些年了,現在孩子都上學了,你還說這個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時間是最好的老師,教會了我們很多,也讓我們失去了很多!青春是永遠回不去的昨天,沒有回程的車票,也沒有後悔的藥!就像鄧麗君歌中唱的,‘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隻能回味……’”運旺哼起了這首曲子。
“得,得,你願意回味你就去回味吧,千萬別捎上我,咱倆是兩股道上跑的車,井水河水兩不犯!你現在春風得意,馬上又是乘龍快婿了,沒有愁可發;我跟你不一樣,我沒那個閑情逸致,家裏已經扒不開麻了,你就甭再跟著裹亂了!”靜怡也有自己的煩惱。
“發愁我不得愁死啊?我這是叫花子唱戲—苦中作樂!時至今日,我都沒想明白,我到底在為誰活著?起先是為父母,現在是為孩子、為媳婦兒,這哪有個頭兒啊?我啥時候能為自個兒活一回呀!靜怡,我說話你別不愛聽,你給老張家付出的夠多了,他們待你咋樣,連外人都看得出來,你難道心裏就沒個數嗎?人生苦短,滿打滿算也就幾十年兒,你咋就不能為自個兒活一回呢?”運旺將了靜怡一軍。
“運旺,你跟我說這些是啥意思,難道是想攛掇我跟小勇離婚不成?你趁早死了這個心!”靜怡警惕性十足,“別怪我沒提醒你啊,章小姐可是虎視眈眈地盯著你呢,你要是敢有非分之舉,恐怕真的就前功盡棄、雞飛蛋打了!”
“別提章小姐,我找她是退而求其次,壓根兒就不心甜!我跟你才是初戀,是刻骨銘心、沒齒不忘的那種!隻要你點頭,我立馬就離婚,咱倆重新開始;隻要跟你在一起,我研究生可以不念,學校可以不留,就是為你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運旺一不做二不休,把埋藏多時的心裏話都說出來了。
“你打住!錢運旺,你這一套是從哪兒學來的,跟電影裏吧,肉不肉麻?你當我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幾句甜言蜜語,就哄的北都不認得!”靜怡攔了一句,接著話鋒一轉,正言厲色地說,“行啦,這會兒也沒旁人,你把話收回去,我就隻當你沒說過,往後咱們還可以做朋友,否則,我就當你成心欺負人,怕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別介,靜怡,咱們都是成年人,遇事要冷靜理智地思考,權衡利弊,不要盲目衝動,草率從事。我剛才說的話,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你想啊,如果沒有當年那場政治運動,如果我不被扣上地主狗崽子的帽子,我們是不是早就成了一家人了?現在‘四人幫’被粉碎了,各行各業都在撥亂反正,要把被‘四人幫’耽誤的時間奪回來,我們倆是不是也要撥亂反正,奪回被‘四人幫’耽誤的青春年華,讓你說,我們這麼做何錯之有?”運旺絞盡腦汁找了一堆理由。
“你不要狗戴嚼子--胡勒,白布做棉襖—反正都是理(裏)兒!你的那點兒破事兒,能跟國家大事比嗎?別光著屁股追賊,膽兒大不嫌寒磣!錢運旺,我還告訴你,你愛跟誰去撥亂反正就去撥,愛去哪兒找回青春去哪兒找,隻是別跟我扯上關係,我跟你丟不起那人!”靜怡鄭重其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