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橫推車栽了(1 / 2)

臘月十六一大早,樹禮就開始提溜著心。二壯對這個事兒大包大攬,讓他越發覺得不踏實。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更何況他一個毛頭小子,從沒在江湖上混過,哪兒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鎮住吃過牢飯的橫推車?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留了退身步,提前找了管閑事,一是請他喝喜酒,二是讓他那天早點兒過來,幫著照個眼兒。在樹禮認識的人裏邊,隻有管閑事可以跟橫推車說上話兒,管閑事挺痛快地答應了。

樹禮雖然說是嫁閨女,但完全照著娶媳婦兒的路子來。不僅為閨女準備了豐厚的嫁妝,本該由男方家準備的彩禮和婚後使的用的,包括新郎官婚禮上穿的衣裳,也全部由他置辦。等於是嫁閨女加上娶媳婦兒,一家全包了。難怪知道底細的人私下裏議論,樹禮這回可是下了血本兒了。

對滿倉來說,操辦大壯的婚事已經夠嗆了,不想也沒能力再給二壯花錢。滿倉媳婦兒說,“那哪兒成啊,就說二壯隨了高家的姓,咋這也是你的兒子,沒多有少,不能讓孩子心裏沒著沒落兒的,這事兒我得去跟秀媛商量!”

秀媛知道滿倉家的家底兒,作為局外人不好表態,隻能含糊其詞地說:“我聽說三哥家裏啥都給準備了,花與不花隨你們的意,反正肉爛在鍋裏,不花這兒花那兒,沒人比也沒人爭的,咋辦咋好!”

“秀媛妹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就說我們家窮,窮也得照著事兒辦,不給二壯花,也得給雅雯花點兒,別讓親家挑嘍!”滿倉媳婦兒試探地說道。

“嫂子,您想多啦!我三哥不愛出語,三嫂子嘴茬子硬,可心眼兒都不賴!我聽說他倆稀罕二壯著呢,就跟對自個兒兒子一樣,舍得給他花錢。雅雯更沒得說,她可是親閨女,您就甭惦著了!”秀媛說的是實情。

“多少就是那點兒意思,人家肯定是不指著這個,那咱也不能裝傻呀!秀媛妹子,你去城裏得空兒跟你三嫂子叨咕兩句,東西確實拿不出手,那就是我們一點兒心意!”滿倉媳婦兒覺得,隻要把這句話捎到了,花錢多少都在其次。

“嫂子您放心,這話兒我一定帶到!我就說,給雅欣花跟給雅雯花都是一樣的,倆孩子委屈了誰您心裏頭都不落忍!”秀媛猜透了滿倉媳婦兒的心思。

“對啦,我就是這個意思,啥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就是受聽!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滿倉媳婦兒告辭回家了。

自從文革開展“破四舊、立四新”以來,婚喪嫁娶的老例兒改了不少,封建迷信的東西絕了跡,原先繁瑣的程序簡化了。城裏跟農村的最大區別是,農村一過夜裏十二點接親的就到了,城裏一般都等到天亮。樹禮家離給雅雯租的房子沒幾步路,接親送親都是自家人,雅雯溜達著就過來了。這間房作為新房暫時落腳,典禮和酒席仍安排在高家院裏。

天色大亮,高家的人大部分都去了新房,院子裏隻有落忙的在準備酒席,客人們還要過幾個鍾頭才到。這時候,門口來了三個穿製服的公安,為首的長得五大三粗,走起路來跟砸夯似的,問清了東家的姓名之後,直接進了院兒。支客趕緊上前問是誰請來的,為首的說是二壯的客人。正說著二壯從屋裏走出來,叫了一聲表兄,領進了屋。

過了一會兒,三個公安從屋裏出來,二壯搬來一條板凳,放在了大門口裏邊。仨人有時坐著有時站著,有時在院裏溜達,像是隨禮的親戚,又像是安全保衛,對進進出出的人不聞不問,眼睛又四處打量,究竟是幹啥的讓人猜不透。

臨近晌午的時候,前兩天來要賬的胖子和瘦子又踅摸來了,賊頭賊腦地在院子裏轉了一遭兒,也沒找到樹禮,問了幾個人都說不知道,探頭探腦地往屋裏瞅,被公安發現了,叫到一邊,問他們找誰,倆人支支吾吾。為首的公安猜出了他們是誰,告訴說東家有事兒出去了,臨走時托我轉告,錢已經準備好了,讓你們大哥抓緊過來取。倆人將信將疑,又不敢多問,趕緊去送信兒了。

沒過多久,胖子和瘦子領著六七個人拎著棍子棒子再次上門,橫推車就在人群中間。見為首的公安披著大衣站在大門口,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沒人敢上前。橫推車在人群中吆喝也不管用,隻好自個兒來到前麵,雙手抱拳致意,“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請您讓讓,我們要進去!”

“今兒個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們帶著家夥來,是道喜來了還是找事兒來了?”公安不動聲色地問道。

“道喜找事兒都跟你沒關係,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之間的事兒,用不著別人來橫插一杠子!”橫推車看出公安有來頭,但又舍不得快要到嘴的肥肉,把臉一沉,說道。

“你這話說的不對!來道喜我們當然不管,來找事兒就得說道說道,因為打架鬥毆擾亂社會治安,誰讓我們穿這身衣裳呢!”公安指著身上的製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