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花神情恍惚一腳深一腳淺地朝村裏走,心情糟透了。她萬萬沒想到,張滿囤這個蔫土匪竟然把所有人都給騙了,人前一麵,人後一麵,當麵兒賭咒發誓,背地兒偷雞摸狗,人前是人,人後是鬼。本來秀花是心疼他一個人種地挺不易的,做點兒好吃的給他送去,心裏還想著那件事兒過去就過去了,從今往後跟他好好過日子,沒成想今天逮個正著讓他現了原形,真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人在做天再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別人說啥她還總是半信半疑,甚至替他打掩護,總覺得滿囤也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剃頭挑子一頭熱,有賊心沒賊膽兒。想不到他竟正兒八經地跟人家過起了日子,一點兒都不避諱,看來他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想跟我過了,不想要這個家了。這樣也好,強扭的瓜不甜,他願意上趕著追人家就讓他追吧,反正他的心已經不在我這兒了,我也犯不上再為這事兒著急生氣了,由他去吧!秀花在想,放手歸放手,人我是不會放的,想名正言順地娶她,門兒都沒有,我說啥也不會讓你們遂心,不會拆散這個家,不會讓孩子沒了爸,哪怕是有名無實,我也認了。想到這兒,秀花覺得心裏敞亮了許多。
“他老嬸兒,你這大晌午的去哪兒?”秀花聽到有人叫她,猛一抬頭,見滿倉大嫂站在家門口跟她打招呼。秀花還納悶兒呢,自己明明是想回家,怎麼鬼使神差地走大哥家來了。
“大嫂,我……”秀花鼻子一酸,嗚嗚地哭出聲兒來。
大嫂馬上想到兩口子肯定吵架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走,進屋說去,讓你大哥給你做主。”
滿倉正坐在炕頭兒靠著牆打盹兒,冷不丁的聽到有人進來嚇了一跳,睡眼惺忪地見弟媳婦兒來了,急忙穿鞋下地要往外走,被媳婦兒叫住了。
“你別走,滿囤又欺負秀花了,讓你給評評理。這個滿囤,放著好日子不過,這不是作嗎!秀花,有什麼事兒一五一十地跟你大哥說。”
秀花把今兒個晌午下地送飯時看到的情形講了一遍。
滿倉聽著聽著,眉頭擰轉兒蹙起個疙瘩,雙眼凝視著地麵,兩手死死地抓著炕沿兒。秀花的話音未落,滿倉已經怒不可遏,大聲問道:“他人在哪兒?”
“我回來時還在地裏,這會兒估摸著快到家了。”秀花說。
滿倉騰地站起身,挑開門簾兒大步走了出去。滿倉媳婦兒見他火兒上了腦瓜頂兒,擔心倆人打起來,在後麵喊道,“見了麵兒好好說。”滿倉一聲沒吭。
剛一出村,滿倉就遠遠地看到高秀媛一手領著一個孩子在前邊兒走,滿囤扛著家什蔫頭耷腦地跟在後麵。見到這個場景,滿倉立刻想到,要是上次因為分浮財吵架多少有些捕風捉影的話,這回可是做實了,秀花說的都是真的。這個不爭氣的張滿囤,你究竟中了哪門子邪啦,非得死乞白賴地往上貼,咋說都不行,老張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這事兒我必須得管,趁著還沒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讓他徹底斷了想頭兒,不能眼瞅著把這個家拆散了。
想到這兒,滿倉緊走幾步,迎了上去。
“滿倉大哥,您去哪兒啊?”秀媛見滿倉怒氣衝衝地走過來,心裏猜出個大概,故意大聲打招呼,給走在後麵的滿囤提個醒兒。
滿倉連眼皮兒都沒抬,徑直走到滿囤前麵站住了。滿囤正在低著頭走路,聽到秀媛叫大哥,猛然一抬頭,大哥已站在了眼前,還沒來得及打招呼,滿倉一個掄圓的大嘴巴已經扇了過來,滿囤來不及躲閃,打了個正著,手一鬆,家什掉在了地上。
“大哥,你……”滿囤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懵了,想不到這個打小兒一直疼愛他照顧他,從沒動過他一個手指頭的大哥竟然跟他翻了臉,下手這麼重,而且還當著外人的麵兒,羞辱憤懣委屈的情緒難以遏製,張嘴剛要跟大哥理論,滿倉上來又是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
秀媛和倆孩子站在一旁,把剛才的這一幕看了滿眼。她讓哥哥運旺領著妹妹思琪回家去找奶奶,跑過來攙起倒地的滿囤,嘴裏叨咕著“哥倆兒有啥話好好說唄,咋還動起手來了。”
“你滾一邊兒去,這是我們老張家的事兒,別跟這兒瞎插言兒!”滿倉煩透高秀媛了,就是因為她,鬧得滿囤一家子雞犬不寧,沒罵她算是給她留足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