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覺得這個事兒太給錢家長臉了,”趙建國看出長順情緒的變化,先把話兒軟了下來,“咱們得想個法兒,不能讓人們都去看熱鬧。”
“那好辦,明天咱們開會不就得了。”長喜說。
“開會也得有個由頭兒哇,不鹹不淡的誰去呀?”長順擔心操持不起來。
“這好辦,”趙建國腦袋瓜兒轉的很快,“咱們就說土改的事兒,大夥兒肯定愛聽,不愁沒人來。”
“土改的政策性很強,咱們這兒又沒鋪開,你怎麼講?”長順還是不大放心。
“上次縣裏辦的土改宣傳培訓班我參加了,還一直沒機會練手兒呢,張隊長,您放心,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我自有分寸。”趙建國信心十足。
“那好吧,你這兒可是咱們五區的第一課,要好好兒準備準備,先給大夥兒吹吹風兒,說說全國的形勢,縣裏的部署,具體的人和事兒不要涉及,政策性的東西也不要解釋,別讓人對號入座,不能產生誤解。你們都清楚了吧?”長順一五一十地交待得很細。
“清楚了。”倆人異口同聲地說。
“好吧,我就不留你們了,回去抓緊安排吧。”長順送他們二人到大門口。
倆人回到錢家莊,已到了黑晌兒的飯口。趙組長在長喜家吃完飯,回住地去準備講稿。長喜溜溜達達去了廣厚家,打老遠就看到錢家門口搭起了半人多高的戲台,台口上方掛的兩盞汽燈把半條街照得雪亮,台前密密麻麻圍了有四五百號人,台上的演員一身素縞,字正腔圓悲悲切切地正唱《楊三姐告狀》中的哭靈,引來台下一陣陣的喝彩聲。
長喜撥開人群進到前院,秀媛正張羅落忙的人進棚吃飯,見長喜來了趕忙上前,請他去屋裏說話。長喜說想看看收回來的袋子,秀媛領著來到門房的牆角兒,長喜蹲下隨手撿起一個用孝布縫的布袋兒,伸手進去指頭從針腳中露了出來,抬起手伸到秀媛的眼前,秀媛羞愧地低下頭。“長喜大哥……”秀媛正要解釋,長喜擺擺手,沒讓她往下說,隨後倆人去了後院老太太住的東屋。
大清早起來的人驚奇地發現,昨天唱到半夜的戲台一夜之間已沒了蹤影,大街上也打掃的幹幹淨淨,更有細心的人看出來,錢家昨天是兩撥吹鼓手輪番吹奏,今兒個隻剩一撥了,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也少了許多,顯得有點兒冷清。
昨個兒晚上,長喜挨家挨戶通知,各家各戶出一個管事兒的人,前晌兒到後街一處空場開個會兒,說說土改的事兒。早飯後不大工夫,就來了有上百口子,大家都想知道土改究竟改個啥。
趙建國到底是個文化人,肚子裏有貨,又經過了專門培訓,講起土改來有板有眼,頭頭是道,時不時還讓大夥兒提問,會場氣氛熱烈。眼看晌午了,大家都沒有要走的意思。長喜出來打圓場,讓大夥兒先回家吃飯,趙組長也得歇會兒,吃完飯接著講,他估摸著再有兩個鍾頭,錢家那邊兒出殯也就完事兒了。
昨兒個黑晌長喜一進門,秀媛就意識到又惹麻煩了。就為她家這點破事兒,長喜先後四次登門,每次來說的話辦的事,都替她家著想,著實令人感動,就是再不通情理的人,也會被感化了。所以,長喜前腳走,秀媛後腳馬上安排布置。戲台連夜拆了,當街給打掃幹淨了,吹鼓手辭了一半兒,就連出殯走的路線兒也簡化了,不再繞街,取消了路祭,送殯的人數也少得不能再少了。盡管娘家來的哥嫂們頗有微詞,架不住秀媛一再堅持,也就都由了她了。秀媛覺得,廣厚走的雖不光彩,但在當下辦到這份兒已經相當不錯了,事情不能做的太絕,不能不給自己留後路,今後很多事情還要靠村裏的幹部。
出殯當天,一切按著高秀媛新的想法行事,老早就到墳地下了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