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姐姐很厲害,打我記事起,大家就喜歡拿我和她比較…說我樣樣不如她,給家裏丟了臉。昨天先生又說我學問不及姐姐,我一生氣,就趁他睡著的時候,在他臉上畫了兩隻烏龜,然後就跑出來了…你說我該回去嗎?”
那孩子一臉茫然,像是世間的一縷浮萍,深邃的眼睛透露著懵懂,叫那時無憂無慮的沐非幕看的一陣揪心。
他當時是如何回答那個小孩兒的來著?
啊!是了!
他說:“這世間之人本就有優劣美醜之分,不過,也多虧了有這般比較,我才能活下來,你也一樣,所以回家吧!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管別人怎麼說呢!”
這話,與程遠程剛剛在糖葫蘆攤子前念叨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自語一模一樣,毫無偏差。
一個大膽的想法躍入腦海,“那孩子……是程遠程?”
可不是的,家裏開鏢局,大運堂不就是赫赫威名的第一鏢局!有個厲害的姐姐,程師師名滿天下,說不認識她的都是腦殘!
“你你你你你……”
“世子記起來了?”
“小小…小叫花子?”
“嗬。”
程遠程輕笑著抖了一下肩膀,眼睛毫不掩飾溫情;“是我。”
沐非幕迎上那雙深不見底的浩瀚,仿佛魂魄已經出鞘,被吸進了那萬丈深淵,永遠不想出來。
“世子說完叫我好好活下去,便買了一串糖葫蘆給我,可還記得?”
“我…我不過胡鄒的…”
“於我卻意義非凡。”
沐非幕望著方才走過的地方,微笑不經意已掛在唇角,“那年,我負氣出走,蹲在那角落許久,一直在思索自己存世的意義究竟何在?”
說著轉向已經麵紅耳赤的沐非幕:“直到你告訴我,正是這世間有比較,人和人之間才有分別,無論哪一種人生,都要好好活下去,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我的話原本是這層意思嗎?”
“是不是,我已經這麼理解了啊。”
程遠程笑著接上,“你還記得你給我糖葫蘆的時候說過什麼?”
沐非幕食指指指自己,“我?”
“嗯。”
“我說…”沐非幕腦中畫麵一閃,回到了那漫漫飄雪的傍晚。
“你別不開心了,我請你吃糖葫蘆吧。”
見小程遠程腦袋都要垂到褲襠裏去了,小世子急的腦袋四處亂轉,“你看,你看,那糖葫蘆紅彤彤的多好看,跟你的衣服一個顏色呢!你等著。”
小沐非幕站起來撲撲頭上的簌雪,顛顛跑上前去,笑眯眯的同老板說了兩句話,然後伸出兩根兒手指頭,那老板朝程遠程的方向看過來,然後同樣樂嗬嗬的拿下兩串焦糖最多的糖葫蘆遞給跟前的小貴人,沐非幕接過來,朝那老板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甚是有禮,隨後便屁顛兒的朝小程遠程蹲著的地方跑去。
“這糖梨糕真好看,跟你最是相配,快看快看。”
“……”
“拿著呀?”
髒兮兮的小程遠程,歪著脖子看了她半晌,然後慢吞吞的接過那串滿是焦糖的紅果子。
“多謝。”
“嘿嘿,甭客氣。”
小沐非幕說完一口咬掉一顆山楂,小臉擠作一團兒,腦袋和身子縮成一體,脖子被深深的埋起。
山楂本酸,淋糖甜麵,這一口下去,該酸的地方一點兒不含糊,這矛盾的味道叫小世子味蕾一陣瑟縮;抬首見程遠程一口未動,有心作弄;
“甜…甜的很,你…你快吃啊。”
瞅著麵前的小人兒明明酸的臉都變了形,還想著糊弄自己,程遠程噗嗤笑了出來。
“你真傻!”
“誒,我說笑的你別生氣。”
見小程遠程慌了手腳,小沐非幕抱之一笑,“我沒生氣,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我…我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