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說,咱中國的成語,‘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都是不科學的落後意識。他說呀,明天的計劃應該今晚製訂,明年的計劃要在今冬製訂。”
“對對,老吳也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農民原始狀態的時間表,那時候沒有電燈嘛!如今要搞現代化,要跟全世界打交道,您說,地球是圓的,外國的太陽何時出、何時落?所以北京、上海、廣州都搞不夜城嘛。”
二位夫人所說的吳總編和作家王對這“紅樓無夢”歪打正著,則另有解釋。這二位夜貓子都是淩晨3點上床睡覺,而那汽車的噪音也不是24小時都同樣地吵人--淩晨3至5時就清靜得多。所以他倆一上床就能很快入睡,這還不是歪打正著麼!
別的紅樓居民則不然。晚9點、10點上床,關窗戶吧,屋子如蒸龍,隻能出汗;電扇吹的也是熱風;開窗戶吧,汽車噪音有如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卻能殺出高血壓、心髒病、神經衰弱、或曰大都市綜合症來。他們上床雖早,卻是來回翻身如烙餅難以入睡。有耐心的,默默地數數兒,數到3千5千,把自己數糊塗了為止;沒耐心的,吃安眠藥片,去年吃一片,今年吃兩片;年老體弱的,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比開燈看報還累。當然也不是通宵無眠,大體上都得耗到淩晨3點左右,等那汽車的噪音清靜下來,才能入睡。真是無巧不成書,此時吳總編和作家王也剛剛上床,上床就能入睡,不用數數兒,不用吃安眠藥片兒,睡眠的質量還比別人高,此所謂“睡得早不如睡得巧”者也。
其實,吳總編和作家王也有害怕汽車噪音的時候。他們不怕那單一的嗡嗡聲,對此可用專心致誌的埋頭工作法達到“充耳不聞”之境界。但是卻怕那警車、急救車、救火車“嗚哇嗚哇”刺耳的警笛聲,那可真叫你無處躲藏啊。每次聽到這種刺耳的噪音,文思都要被它打斷,攪亂,半天理不出個頭緒來。
屈主任和廳局級居民們遇見這“紅樓無夢”的第一個夏天,心中著實惱火。雖然他們個個握有實權,卻也無法消滅汽車。
“你當他們真的沒辦法嗎?有權就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話又是小蹄子拿到“傳達室沙龍”裏來磨牙的。雖然她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人們還是半信半疑。不信吧,已經叮叮鐺鐺地動工了,全信吧,屈主任也未見得就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幹吧?
據小蹄子說,她是聽屈主任家小褓姆說的,小褓姆又是聽屈主任自己說的,有一家求得著屈主任的空調機廠,主動提供10台新產品請屈主任他們試用,隻收成本費。另一家室內裝修公司,也願意以優惠價幫這10戶紅樓居民換裝鋁合金密封門窗,為他們試用空調機廠的新產品創造個不漏風的環境。哈。門窗連風都不漏,那害人催命的汽車噪音也就被拒之窗外了嘛!室內有空調,自然不再熱得像蒸籠,“紅樓無夢”也就可以簡化為“紅樓夢”了。
小蹄子的話當然不足為訓,不足為憑。隻配拿到“傳達室沙龍”裏磨牙玩。誰若當真,自找麻煩。您就不想想,小蹄子是什麼人?她聽小褓姆說的,小褓姆又是什麼人?小褓姆聽屈主任說的,屈主任又是什麼人?有了這一連串的問號,您還能輕信這廉價試用空調機的“沙龍”新聞嗎?
最可靠的思路應該是:相信紅樓居民大都有了錢,花幾千塊錢裝空調、改門窗,不在話下。真是的,堂堂屈主任,豈可被汽車噪音攪得無法入夢!
十戶紅樓居民自費裝空調,這事兒拿到廣東、福建,一點兒也不新鮮。隻因為北方的夏季比較短,沒有空調也能湊合著過,所以小蹄子才拿它磨牙玩兒。不過,由於屈主任等十戶居民拆門換窗,那電鑽、榔頭“吱吱吱、鐺鐺鐺”的噪音從樓裏往外響,那“嗡嗡嗡、嗚哇嗚哇”的汽車噪音從外麵往樓裏響,正是:交響共鳴,相得益彰,震耳欲聾,無處躲藏,“紅樓無夢”,日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