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居民的生活逐步進入了正常狀態。電梯終歸是能夠修好的,而且好的時候比壞的時候多得多。新安裝的電話也在慢慢增加,暫時沒安上的也有盼頭,就算再等一年兩年,那也是民用電話大發展的高速度啊!紅樓居民都有良心,憑良心說話,這“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煤氣暖氣,電視電梯”,前幾年還是掛在嘴上的順口溜,還是一種想象中的小康生活,如今已經基本上變成現實,誰還能說社會發展得不快哩!
屈主任正式調動,卻沒調走--升任某大單位的辦公廳主任,全家仍然住在紅樓,而那大單位正巧領導紅樓居民的這個小單位,所以他的幹兒子房猴兒也繼續管理紅樓。賈馬莉是屈主任沒調動之前親手提拔的房管科長,門房OK是房猴兒的親信,既然屈主任調動而沒調走,他兩人的職位也就固若金湯。至於那位水暖工,手裏捧的不是鐵飯碗,賈馬莉的小眼睛一瞪,他就有被炒魷魚的危險,所以隻能服服貼貼,那暖氣、馬桶、龍頭也就一律不敢漏水。此外,隻要國產電梯的質量不過關,與它“配套”而來的兩位電梯維修工及其家屬小A、小B、小C也就不會失業。當然啦,小A現在已經是3個孩子的媽媽了,她是否打算繼續超生?小B是否向她學習?小C是否已經在城裏找到了如意郎君?這些問題屈主任壓根兒就沒想管;作家王不屑於管;賈馬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再管,看來暫時沒人管了。小蹄子的話說得難聽而實在,“沒人管,天也塌不下來,地球照樣轉,女人照樣生孩子唄。”
至於小蹄子自己,目前仍然沒著沒落--還沒嫁人,小褓姆們從“電梯間沙龍”傳出來的信息有點兒淒涼:找過仨啦,人家隻玩她,不娶她。
“傳達室沙龍”的男士們大都喜歡跟小蹄子逗樂兒,卻沒人動真格的幫她一把,給她介紹個靠得住的對象,有時還在背後議論她。
“論年紀,論模樣,這小妞兒不會嫁不出去。”
“關鍵是不知根不知底。誰知道她的來曆?從前正經不正經?”
“正經不了!看看現在,就能知道她是哪路貨。”
“不是找了個出租汽車司機嗎?”門房OK說,“這事兒瞞不了我呀,開車接出去玩兒,一玩兒一整天,可以,半夜三更才送回來,也可以,搞對象嘛。怎麼玩兒都行,咱不封建。那就趕緊結婚吧!不。讓人玩兒了個夠,白玩兒,司機再也不露麵了。小蹄子大哭一場。另找對象,誰還肯要?”
“小蹄子嫁人的條件是什麼呢?到底有幾條?說出來,別人也好幫忙呀。”
“幾條?我看隻有一個字:錢!”
“有錢的老光棍兒她也嫁?”
“那得看老頭子有多少錢?”
“萬元戶行不行?”
“別逗啦,萬元戶算個屁!十萬元戶都得拿火車拉--你要幾車皮?”
“麻煩啦。就衝,還想嫁個百萬富翁呀?過景兒嘍!”
“什麼是過景兒?”一位南方人問。
“過景兒就是過時--你沒細看呀,小蹄子並不很年輕啦,一笑,眼角有魚尾紋,一擦汗,粉底子薄了,鼻梁兩邊露出蝴蝶痣來。更主要的,你得看手--俗話說,化妝難化手,她手背上露青筋,少說也有三十二三啦!百萬富翁,人家不會找那嫩點的雛兒?”
南方人不同意“你也太挑剔……總的看,看身材,她還是蠻年青的。”
“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這話說過了頭!談不上。隻是大齡青年。”
“說她是個老姑娘行不行?”
“這話從另一方麵說過了頭!她絕對不像個姑娘……”
這位男士要往下說具體的,她身上哪哪兒不像姑娘,“傳達室沙龍”裏突然爆發一陣轟笑,原來是小蹄子走了進來。
“你們笑什麼?”
她這一問,大家又禁不住地笑了一陣。
“有什麼好新聞嗎?說給我聽聽,也讓我高興高興呀!”小蹄子追問著。
天氣漸熱,小蹄子的衣裙更是超前的薄,薄到半透明的程度,這從某種側麵證明了她的確不像個姑娘,而是個“過來人”--她急於找對象,又完全知道男士們喜歡什麼,所以才如此打扮,投其所好。今天她就穿了一件真絲短衫,一條白得發藍的薄裙子,站在傳達室的門口,外邊亮,屋裏暗,光線透過薄薄的衣裙,像演皮影戲那樣,把個身著“三點式”泳裝的女人展示給“沙龍”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