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1 / 3)

第三章 七

蓮燈寺更糟糕的事還在後麵。

陳蓁在自己的博客上發了一則短文,質疑蘇虹給蓮燈寺的先後幾次共計數百萬元的捐款。她不但知道捐款的數額,還知道蘇虹捐款取的是秘密方式,由此認定其心機和來路的不可告人。並且聲明,這件事她會像螞蟥一樣叮住不放。

陳蓁的文字真的就像螞蟥一樣刁鑽而狠毒,連菩薩也不放過。短文淩厲質問:而今官場貪汙公行,社會腐敗成風,類似的劣行不足為奇。但寺廟若隻顧斂財,並不問心機和來路,就是修起了接引殿,供起了阿彌陀佛,又怎麼能接引往生者去極樂淨土?一個人生前造下惡孽,靠不法不義之財買死後的果報,阿彌陀佛若能遂其所願,豈不是接受賄賂,成了同謀?如果阿彌陀佛也是可以賄賂的,那他許諾的極樂淨土不同樣就是現世的花花世界,還有虔心追求的必要嗎?

陳蓁當然不滿足於隻在博客上議論。傳聞中的那個對市長窮追不舍、舉報不斷的人就是她父親。有人曾經看見市長家裏有個地方一直供著他的照片。他顯然就是讓市長夫婦噩夢不休的那個“冤鬼”。

一向冷若冰霜的母親在一場大病帶來的軟弱中把他們家與關家的糾葛告訴了陳蓁。陳蓁那時候剛剛結束與李賀的同居。

是一個再世俗不過的故事。

他們家並不是陳蓁一向看到的波瀾不驚——父親是胸無大誌的樂天派,整天背著個破相機到處瞎逛;母親是嚴謹甚至刻板的中學數學老師,除了控製不了對兒子的溺愛,所有溫情都藏在冷峻中。他們的青春跟所有的青春一樣充滿了幻想與激情。大學畢業前他們有了陳蓁的萌芽。然後是分配,結婚,生育,然後是跟無數人一樣的庸常的人生。

毀了平靜的也許是對庸常人生的不甘。

出現了關局長,一個風流倜儻的、惹女人喜歡的男人。下來調研的時候他發現了陳蓁母親,後來就讓她成為市教育局機關周末舞會的常客。那時候蘇虹還沒有出現,關局長發誓非陳蓁母親不娶,於是他們有了陳蓁的弟弟。陳蓁母親安靜地等待。之後,關局長成了關副市長。之後,有了關太太蘇虹,蘇虹是省委老書記的女兒。之後,是母親的心如死灰。之後,是父親對母親背叛的發現。

父親口口聲聲實行快樂哲學,心裏則藏滿了仇恨。他竭盡一切可能不折不撓地舉報關副市長。但是一個大學畢業、坐了一輩子機關連科長也沒有當上的人,他的舉報有多大的可信度?妻子的紅杏出牆,反而讓人感覺他不過是一個戴綠帽子的丈夫的挾私報複。議論他的那些舉報材料的時候,有人為了輕鬆一會,講了一個由於國家文化差異,丈夫撞上太太偷情的不同做法的笑話:

韓國丈夫會把太太和她的情人都殺了——衝動;日本丈夫會衝出門去找個地方把自己殺了——沒臉見人;俄國丈夫會找兩把槍,扔一把給太太的情人,去決鬥——漢子;美國丈夫會把門一摔,去找朋友聊天——愛誰誰;德國丈夫會很小心地說,非常抱歉,打擾了,請繼續——裝孫子;英國丈夫會很禮貌地問,請允許我在一邊看看好嗎——紳士;法國丈夫會大喊,哇,太好了!我可以一起來嗎——牲口;隻有中國丈夫講究內外有別——操起刀,把太太的情人殺了。

而且,讓他戴綠帽子的憑什麼就一定是他舉報的那個人?他捉奸在床了嗎?

父親做出去西藏的決定,是在關副市長調到他現在所在的城市當選為市長之後。父親死在川藏路上,是因為大塌方,但母親相信,即使沒有大塌方,他也不會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