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從1988年的11月份起,到1989年1月,我和王蒙先生有過十次對話,結集本來的名字叫《文學十日談》,後來出版改為《王蒙王幹對話錄》。這本書的出版也經曆一段時間,原來是上海文藝出版社準備出一套叢書,有劉心武、劉再複等人的,逢上1989年之後就耽擱了,後來漓江出版社的聶振寧先生果斷地出版了這本書,就是1992年出版的《王蒙王幹對話錄》。對話單篇發表的時候引起了文壇的小小嘩動,但出版時已經是1992年的秋天,原以為時過境遷,結集出版也隻是一種另存方式,沒想到這本書居然加印了三次。這肯定得力於王蒙先生的影響力,但也說明我們當時談論的一些理論話題、議論到的一些作家和作品沒有速朽,也還有一些“灼見”。如今,又有出版人要求重新出版28年前的對話錄,更是意外。28年發生了多少事情,28年中國共產黨就成功地建立了新中國。而28年前出生的孩子,現在也已經是個孩子的父親。在重版之前,應出版方的要求,我與王蒙先生又在北戴河“創作之家”進行了一次對話,這次集中了一個上午三小時的時間,回顧了對話錄的一些問題,也對當下文壇的一些熱門話題發表了各自的看法,當然也有點私心,因為我最近對《紅樓夢》癡迷,寫了一些文章,借機向王蒙先生討教。28年過去了,王蒙先生還是那麼健談,還是那麼敏銳,談著談著,我仿佛回到1988年的朝內北小街,還是當年的王蒙,也還是當年的王幹。聽著錄音,我的口音依舊如故,表達還時不時地急切。時間都到哪兒去了?要知道這是82歲的老人,雖然王蒙先生宣稱“明年我將衰老”,但82歲和當年的54歲之間,可以消耗多少生命機體,也可以誕生多少生命。如果說當年是青春對成熟的對話,這一次對話則是成熟與更成熟的對話,或者說成熟對青春的對話,因為我在王蒙先生那裏看到依然擁有青春的好奇、熱情的揮灑、年輕的率性。而我依然不那麼成熟,不那麼老到,不那麼周全,好在能引起王蒙先生的興趣,我覺得就很寬慰了。記得當時王蒙先生邀請我進行對話,是一個周末,我不在辦公室,他費盡周折居然找到我地下室招待所的電話,我穿過漫長的走廊,拿到電話,聽到王蒙的聲音,不敢相信,居然夢想成真。因為我當時有一個夢想,就是希望有機會和我的偶像王蒙先生一起談經論道,這在當時絕不隻是我一個人的希冀。來得太突然,我沒有做好準備,但我勇敢地應承了,內心裏很害怕“對”不起來,當不好配角。好在王蒙先生的學識和魅力,如醍醐灌頂,讓我開竅了,我們的對話順利進行。當時王蒙先生很客氣地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對話的錄音由我整理,他的工作太忙,不能參與整理。我至今還收藏著當年的錄音磁帶,遺憾的是有少部分錄音因當時磁帶不夠,被洗掉重錄了。一如既往,這次新的對話還是我來整理,不同的是錄音會完整地保存著,還有視頻錄像。我們相約,下次繼續對話,也許不需要28年的時間。28年之後我已經到了王蒙先生的歲數,而王蒙也到了“有光之年”。
王幹2016年8月22日於敦煌龍豐8月26日改定於潤民居年,王蒙、王幹於北京東城區朝內北小街46號王蒙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