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說去逛百貨大樓吧,汪長尺就跟著。他們從一樓逛到四樓,幾乎看完了所有商品,花了差不多三個小時,但最後小文隻買了五顆紐扣。小文說我們去照相吧,汪長尺說好。他們來到大河邊的木樓照相館,一共照了三張相片,背景分別是天安門、長城和外灘。從照相館出來,小文問晚上吃什麼?汪長尺說請你吃河鮮。小文心痛錢,說吃快餐就得了。汪長尺不同意,偏要請她進飯店。
這一餐,汪長尺點了一條三斤重的野生草魚,點了一盤扣肉、一碟花生、一碟拍黃瓜,還點了一瓶白酒、四碗米飯。兩人甩開膀子,把鍋裏的盤裏的瓶裏的全部吃光喝光。他們吃的時候沒覺得,吃完以後才發覺撐,連站起來都感到困難。小文說這是我吃得最飽的一次。汪長尺說從小到大,我做得最多的夢就是吃,越餓就越想吃,有時我會夢見自己飽得肚皮像石榴那樣裂開。他一邊說一邊拍肚皮,臉上掛著一種滿足。小文揉著自己的腹部,說我脹得就像個孕婦。
第二天,他們睡了一個長長的懶覺,差不多到了中午才起床。汪長尺問你還想玩什麼?小文搖搖頭,說我們去領相片吧。他們來到照相館,師傅說還得等三個小時。他們站在照相館的門口,看著樓下流淌的河水。河水是青藍色,不時冒出一兩個旋渦,透明得可以看見礁石。對麵的山和沿岸的樹都倒映在水裏,青藍的水麵漂浮著紅的黃的樹葉。有時,他們的目光在山上;有時,他們的目光會追隨某片樹葉漂向遠處,直到那片黃或者紅徹底消失才把目光收回,又去追蹤漂過眼前的另一片。樹葉看累了,他們就看自己趴在欄杆上的倒影。看著看著,汪長尺對準自己的倒影吐了一泡口水,就像是自己“呸”自己。
小文說時間還早呢。汪長尺就帶她去十字街看錄像。放錄像的地方,門口掛著厚厚的兩層布幔,遮光又隔音。他們走進去,白天立即變黑夜。裏麵坐著四個人,片子已放了一半,是香港的三級片。他們害怕別人看自己的後腦勺,就坐到最後一排。影片裏的男女穿得比窮人還少,時不時地“歐嘢、歐嘢……”小文看得麵紅耳赤,起身要走。汪長尺把她按住,說兩張票四塊,相當於我一天的工錢,你看了,這錢還在身上,你要是不看錢就沒了。小文掙了掙沒掙脫,隻好重新坐直。汪長尺一邊看一邊耳語:“錯了,我們全搞錯了。”小文煩他嘴賤,拍了一下他的嘴巴。
看片出來,他們從黑暗回到光明,好像都下流了一回,彼此都不好意思看對方,一路上也不說話。領了相片,他們就回招待所。汪長尺按捺不住,照著影片裏的動作來了一套。小文竟然放開喉嚨喊了起來,她的喊聲一點也不輸給影片裏的女主角。完事後,汪長尺總結:“這次蜜月旅遊,我第一次單獨跟女人照相,第一次吃撐,第一次睡懶覺,第一次看三級片,第一次在大白天裏做這種事,攏共有五個第一次。”他一邊總結一邊舉起五根指頭。小文覺得有的事可以做,但不可以總結,一總結就惡心。但汪長尺不厭其煩,掰著指頭反複地數。小文伸手掐他,他把小文的雙手連同她的身體一並摟緊。小文再也不能動彈,似乎也倦了,呼吸很快就均勻。
汪長尺鬆開手,看了一會熟睡中的小文,便輕輕地爬起來穿好衣服,把一張他們的合影揣在左胸口袋,留下一張字條,就悄悄地出門了。他來到小河街派出所,值班的說陸警察和韋警察已調到縣公安局刑偵科。他滿頭大汗地趕到公安局,值班的讓他坐等,然後撥了一個電話。
大約兩分鍾,陸警察筆直地走進來。他板著臉,盯住汪長尺一聲不吭。汪長尺被看得心裏發毛,說對不起,我是來道歉的。
“不可能吧,你們也會道歉?”陸警察說。
“錯了,就得說。”
“那他們呢?下我們槍的那兩個人為什麼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