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潘相的名片,想是不是打個電話問一問他?但是打電話要花五毛錢,而且還會打攪他睡覺。衛國走出旅館,沿著那條路燈照耀的馬路往師範學校趕。他恨不得馬上見到潘相,步子於是愈邁愈大,身上熱得不可開交,趕到學校門口,鐵門剛剛打開,好像是專門為他而開。他朝教務處走去,沿途看見許多跑步的人,黑夜慢慢地滲進白天,路燈依然照著。衛國想等我走到前麵的那根電線杆邊如果路燈還沒有熄滅,那就說明學校不需要鑒定。他快步朝前麵的電線杆跑去。像是成心跟他作對,他隻跑到一半,路燈就全部熄滅了。路燈熄滅的一刹那,衛國的腿突然邁不動了。他甚至想站在這個地方永遠也別往前走。我怎麼這麼倒黴?這時,他看見一個小夥子推開教務處的門,這是衛國星期一見到的兩個小夥子中的一個。衛國拖著沉重的雙腿,來到教務處門口。小夥子說不是說九點鍾試講嗎?你怎麼來這麼早?衛國說我想問一問你,如果試講成功,你們要不要原單位出具證明?要不要調檔案?小夥子說要,怎麼不要?
小夥子忙著燒開水,拖地板,沒有工夫跟衛國說話。衛國站在教務處的門口,想我還是問一問潘相,也許潘相能夠通融通融。衛國等了一會兒,看見另一個小夥子也走進辦公室。衛國問你們的潘主任呢?小夥子說等一會兒他就來。衛國說如果試講成功,你們要不要原單位出具證明?小夥子說要。衛國說能不能不要?小夥子說我們隻錄用手續齊全的人。衛國站在門口,拚命地伸長脖子,盼望盡快看到潘相的身影。衛國看到腿開始發麻了,才看見潘相朝教務處走來。潘主任說來啦。衛國說來啦。
衛國把潘主任拉到樓角,說如果我試講成功,你們還要不要原單位出具證明?潘主任說不僅要,我們還要到你的原單位去考核。衛國說能不考核嗎?潘相說不能。衛國說如果我用實際行動證明我能勝任這份工作,你們還去考核嗎?潘相說去。衛國說你看我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嗎?潘相說沒有。衛國說我像壞人嗎?潘相說不像。衛國說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去考核?潘相說這是兩碼事。衛國跺跺發麻的雙腳,從門口回望一眼教務處辦公室,說既然你們不相信,那我不試講了。潘相說怎麼不試講了?我都給你安排好了。衛國沒有回答,拖著發麻的雙腿朝校門走。潘相看見他走路的姿勢有點怪,一搖一晃的像個瘸子。潘相對著他的背影罵神經病,騙子,言而無信……衛國聽到潘相在身後罵他,但是他沒有回頭。他覺得潘相的罵聲是那麼貼切,那麼解恨,那麼親切。我是騙子嗎?我是神經病嗎?我是衛國嗎?天底下還有沒有不要證明,不要考核的地方?衛國對著空蕩蕩的前方喊: 我叫衛國,男,現年二十八歲,未婚,副教授……衛國反複地背誦,不斷地提醒,可別把自己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