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著是劉伯溫先生,為望天子氣來到鳳陽,聞得,道:“我會擒妖。”他家便留了飯,問是夜去明來,伯溫叫帖木兒暫避,自在房中。帖木兒怕伯溫占了女子,不肯,奶奶發作才去。伯溫就坐在他床上,放下羅帷。將起更時,隻見香風冉冉,“呀”地一聲門響,走進一個美女來:冰肌玉骨傲寒梅,淡淡霓裳不惹埃。
坐似雪山凝瑩色,行時風送白雲來。除卻盾發,無一處不白。他不見帖木兒在房中,竟到帳中道:“郎君,你是身體疲倦,還是打熬精神?”不知伯溫已做準備了,大喝一聲道:“何方潑怪,敢在此魅人?”劈領一把揪住,按在地下,仗劍要砍下來。這女子一驚,早複了原身,是個白猴,口叫“饒命”。伯溫道:“你山野之精,此地有城隍社令管轄,為何輒敢至此?”白猴道:“金陵有真主,諸神前往護持,故得乘機到來。大人正是他佐命功臣,望大人饒命,從此隻在山林修養,再不敢作怪。”伯溫道:“你這小小妖物,不足汙我劍。饒你去,隻不許在此一方。”白猴道:“即便離此,如再為禍,天雷誅殛。”伯溫放了手,叩上幾個頭去了。次日,伯溫對阿裏不花妻道:“此妖乃一白猴,我已饒他死,再不來了。”贈與金帛不收,後來竟應了太祖聘,果然做了功臣。
這猴徑逃往山東,又近東嶽,隻得轉入北京地方,河間中條山藏身。奈是每三年遇著張天師入覲,一路除妖捉怪,畢竟又要躲往別處。他道不是了期,卻生一計,要弄張真人,竟搖身一變,變作一個老婦人:一身踡曲恰如弓,白發蕭疏霜裏蓬。
兩耳轟雷驚不醒,雙眸時怯曉來風。持著一根拐捧,乞食市上。市人見他年老,也都憐他。他與人說些勸人學好、誡人為非的說話,還說些休咎,道這件事該做,好;這件事不該做,有禍;這病醫得不妨,這病便醫也不愈。先時人還道他偶然,到後來十句九應,勝是市上這些討口氣、踏腳影課命先生,一到市上,人就圍住了,向他問事。他就搗鬼道:“我曾是軍師劉伯溫教學,善知過去未來。”人人都稱他是聖姑。
就有一個好事的客店姓欽名信,請在家裏,是待父母一般供養他,要借他來獲利。一日對欽信道:“今日有一位貴人,姓陳,來你家歇。我日後有事求他,你可從厚款待。”果然,這家子灑掃客房,整治飲食等候。將次晚了,卻見一乘騾轎,三匹騾子隨著,到他家來下,卻是廬州府桐城縣一個新舉人,姓陳號騮山,年紀不及三十歲。這欽信便走到轎邊道:“陳相公,裏邊下。”陳騮山便下了轎,走進他家,隻見客店一發精潔得緊。到掌燈,聽道請陳相公吃晚飯,到客座時,主人自來相陪。先擺下一個攢匾兒,隨後果子肴饌擺列一桌,甚是齊備。陳騮山想道:“一路來客店是口裏般般有,家中件件無。來到鎮上,攔住馬道:‘相公我家下,吃的肥鵝嫩雞、鮮魚豬肉、黃酒燒酒都有。’及至到他家,一件也討不出。怎這家將我盛款?莫不有些先兆?”便問主家姓,主家道:“小人姓欽,外麵招牌上寫的欽仰樓安寓客商,就是在下了。”陳騮山道:“學生偶爾僥幸,也是初來,並未相識。怎老丈知我姓,又這等厚款?”欽仰樓道:“小人愚人,也不知。家下有一位老婆婆,敝地稱他做聖姑,他能知過去未來,不須占卜,曉得人榮枯生死。早間分付小人道:‘今日有一位貴人陳騮山到此,你可迎接。’”故此小人整備伺候。“陳騮山道”有這等事,是個仙了。可容見麼?“欽仰樓道”相公要見,明早罷了。“次日,陳騮山早早梳洗,去請見時,卻走出一個婆婆來:兩耳尖而查,一發短而白。額角聳然蹱,雙腮削目凹。小小身軀,輕輕行步怯。言語頗侏離,慣將吉凶說。那陳騮山上前深深作揖,道”老神仙,學生不知神仙在此,失於請教。不知此行可得顯榮麼?“聖姑道”先生功名顯達。此去會試,當得會試第一百八十二名,殿試三甲一百一名,選楚中縣令。此後再說。陳騮山歡喜,辭了聖姑,厚酬主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