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的北風呼呼吹了一夜,茅草的房子有些漏風。阡陌蓋了厚厚的幾層棉被,隻是這些棉被都是用了多年的,早已不暖和,所以還是不免有些著了涼,阡陌在桌前細細的磨著墨,想著自己幸好平日調理的極好,便是受些凍,也還不至於著了風寒。可是這節氣,總要置些暖和點的棉被。
又低著頭想了半晌,阡陌執筆,在素白的宣紙上寫了好些要采購的事物。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即門猛地被推開了,外頭的風乘勢也吹進來。阡陌家常隻穿一件薄襖,也是不知多少年的物事了,並不保暖,此時被風一撲,隻覺遍體生寒。
整個玉泉澗隻住了三個人,那一個閉關幾十年了,想也不會就這麼出來,這麼毛糙的性子也便隻鏡天這一個人有。
阡陌歎了口氣,轉身看了一眼,道:“你是想凍死我啊,還不把門掩上。”
鏡天吐吐舌頭,乖乖把門關上了。她今日著了件大紅羽緞的披風,紅色很襯她,越發顯得膚色如玉,就這麼俏生生站著,倒像是貴族家的大小姐。
玉泉澗裏像羽緞這種料子倒是極多的,蜀錦也不算難得,可憐的是阡陌女紅極差,又不敢拿那些價值千金的料子出去叫人家做,故而阡陌的衣服十有八九是外頭買的。阡陌這人,於衣服上不怎麼花心思,好多年裏穿來穿去就那麼幾件衣服,衣服能穿,她也就不換新的。
鏡天性子急躁,樣樣不如阡陌,但隻一點是叫阡陌佩服的五體投地的。
鏡天十歲來的玉泉澗,初初來時不愛說話,看阡陌的目光也是怯生生的,水汪汪的,阡陌找了各種玩意逗她,未果。
有次阡陌帶她去放雜物的屋子裏找東西。阡陌找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好容易找著了。回頭招呼鏡天回屋的時候發現鏡天正捧著一匹綢緞,滿眼的歡喜。難得這娃終於有點情緒了,阡陌很欣慰,便試探性的問她:“你喜歡這個?”
鏡天看了看她,眼裏的戒備少了些,輕輕點了點頭。
阡陌便把那綢緞給了她。
過了幾天,鏡天問阡陌要針線,阡陌以為她要補衣服,便想也沒想給了她。
又過了幾天,鏡天送了件衣服給她,是極普通的衣服,因為裁剪的好,又合她的身段,所以上身的效果倒是很好。阡陌喜極而泣,淚眼汪汪的拉著鏡天問:“這是你做的?”
鏡天靦腆的點了點頭。
阡陌那個感動啊。她阡陌,連補衣服都補不像,如今外頭收留了個小姑娘,聰明好學不說,還會做衣服,這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啊!激動之下不經思考她脫口而出:“原來你以前是作裁縫的啊……”
鏡天:“……”
當然,鏡天不是裁縫,她以前也是大家閨秀,女紅做的很好,做件衣服是小事一樁。自那之後,阡陌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這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鏡天也已經快十七歲了。
“師傅,”鏡天喚了一聲,“你怎麼又穿這件舊的夾襖,我去年幫你做的新的怎麼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