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日,老媽同宣讚安排香紙,寫了投壇狀,關了門,分付鄰舍看家,徑到四聖觀見真人。真人收狀子看了,道:"待晚,吾當治之。"先與宣讚吃了符水,吐了妖涎。天色將晚,點起燈燭,燒起香來,念念有詞,書道符燈上燒了。隻見起一陣風。怎見得?
風蕩蕩,翠飄紅。忽南北。忽西東。春開楊柳,秋卸梧桐。涼人朱門戶,寒穿陋巷中。
嫦娥急把蟾宮閉,列子登仙叫救人。
風過處,一員神將,怎生打扮?
麵色深如重棗,眼中光射流星。皂羅袍打嵌團花,紅抹額銷金蚩虎。手持六寶鑲裝劍,腰係藍天碧玉帶。
神將喝喏:"告我師父,有何法旨?"真人道:"與吾湖中捉那三個怪物來!"神將唱喏。去不多時,則見婆子、卯奴、白衣婦人,都捉拿到真人麵前。真人道:"汝為怪物,焉敢纏害命官之子?"三個道:"他不合衝塞了我水門。告我師,可饒恕,不曾損他性命。"真人道:"與吾現形!"卯奴道:"告哥哥,我不曾奈何哥哥,可莫現形!"真人叫天將打。不打萬事皆休,那裏打了幾下,隻見卯奴變成了烏雞,婆子是個獺,白衣娘子是條白蛇。奚真人道:"取鐵罐來,捉此三個怪物,盛在裏麵。"封了,把符壓住,安在湖中心。奚真人化緣,造成三個石塔,鎮住三怪於湖內。至今古跡遺蹤尚在。宣讚隨了叔叔,與母親在俗出家,百年而終。
隻因湖內生三怪,至使真人到此間。
今日捉來藏篋內,萬年千載得平安。
合同文字記入話:
吃食少添鹽醋,不是去處休去。
要人知重勤學,怕人知事莫做。
話說宋仁宗朝慶曆年間,去這東京汴梁城離城三十裏,有個村,喚做老兒村。村裏有個農莊人家,弟兄二人,姓劉:哥哥名劉添祥,年四十歲,妻已故;兄弟名劉添瑞,年三十五歲,妻田氏,年三十歲,生得一個孩兒,叫名安住,年三歲。弟兄專靠耕田種地度日。
其年因為旱澇不收,一日,添瑞向哥哥道:"看這田禾不收,如何過日?不若我們搬去路州高平縣下馬村,投奔我姨夫張學究處趁熟,將勤補拙過幾時。你意下如何?"添祥道:"我年紀高大,去不得。兄弟,你和二嫂去走一遭。"添瑞道:"哥哥,則今日請我友人李社長為明證,見立兩紙合同文字,哥哥收一紙,兄弟收一紙。兄弟往他州趁熟,'人無前後眼',哥哥年紀大,有桑田、物業、家緣,又將不去,今日寫為照證。"添祥言:"兄弟見得是。"遂請李杜氏來家,寫立合同明白,各收一紙,安排酒相待之間,這李社長對劉添祥說:"我有個女孩兒,劉二哥求作媳婦,就今日說開。"劉大言:"既如此,選個吉日良辰,下些定禮。"
不數日完備,劉二辭了哥哥,收拾了行李,長行而去。隻因劉二要去趁熟,有分教:去時有路,回卻無門。正是:
旱澇天氣數,家國有興亡;
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當日,劉二帶了妻子,在路行了數日,已到高平縣下馬村,見了姨夫張學究,備說來趁熟之事。其人大喜,留在家。
光陰荏苒,不覺兩年。這劉二嫂害著個腦疽瘡,醫療一月有餘,疼痛難忍,飲食不進,一命傾世。劉二痛哭哀哀,殯葬已畢。又過兩月,劉二懨懨成病,醫療少可。張學究勸劉二休憶妻子,將息身體,好養孩兒安住。又過半年,忽然劉二感天行時氣,頭疼發熱。正是:
福無雙至從來有,禍不單行自古聞。
害了六七日,一命嗚呼,已歸泉下。張學究葬於祖墳邊劉二嫂墳上,已畢。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安住在張家村裏一住十五年,孩兒長成十八歲,聰明智慧,德行方能,讀書學禮。一日,正值清明節日,張學究夫妻兩口兒打點祭物,同安住去墳上祭掃。到墳前將祭物供養,張學究與婆婆道:"我有話和你說。想安住今已長成人了。今年是大通之年,我有心待交他將著劉二兩口兒骨殖還鄉,認他伯父。你意下如何?"婆婆道:"丈夫,你說得是。這的是陰騭勾當。"
夫妻商議已定,教安住:"拜了祖墳,孩兒然後去兀那墳前,也拜兒拜。"安住問雲:"父親,這是何人的墳?"拜畢,學究言:"孩兒休問,燒了紙,回家去。"安住雲:"父親不通名姓,有失其親。我要性命如何?不如尋個自刎。"學究雲:"孩兒且住,我說與你,這是你生身父母。我是你養身父母,你是汴粱離城二十裏老兒村居住。你的伯父劉添祥。你父劉添瑞同你母親劉二嫂,將著你年方三歲,十五年前三口兒因為年歉,來俺家趁熟。你母患腦疽瘡身死,你父得天行時氣而亡,俺夫妻兩口兒備棺木殯葬了,將孩兒如嫡親兒子看養。"
不說萬事俱休,說罷,安住向墳前放聲大哭,曰:"不孝子那知生身父母雙亡?"學究雲:"孩兒不須煩惱!選吉日良時,將你父母骨殖還鄉,去認了伯父劉添祥,葬埋了你父母骨殖。休忘了俺兩口兒的撫養之恩!"安住雲:"父親、母親之恩,過如生身父母,孩兒怎敢忘恩?若得身榮,結草銜環報答!"道罷,收拾回家。至次日,交人擇選吉日,將父母骨殖包裹了,收拾衣服、盤費,並合同文字,做一擔兒挑了,來張學究夫妻兩口兒。學究雲:"你爹娘來時,盤纏無一文,一頭挑著孩兒,一頭是些窮家私。孩兒路上在意,山峻難行,到地頭便稍信來,與我知之。"安住雲:"父親放心,休憶念!"遂拜別父母,挑了擔兒而去。
話休絮煩。卻說劉添祥忽一日自思:"我兄弟劉二夫妻兩個都去趁熟,至今十五六年,並無音信,不知有無?"因為家中無人,娶這個婆婆王氏,帶著前夫之子來家,一同過活。一日,王氏自思:"我丈夫老劉有個兄弟,和侄兒趁熟去,倘若還鄉來時,那裏發付我孩兒?好煩惱人哉!"
當日春社,老劉吃酒不在家。至下午,酒席散回家,卻好安住於路問人,來到門首,歇下擔兒。劉婆婆問雲:"你這後生尋誰?"安往雲:"伯娘,孩兒是劉添瑞之子,十五年前,父母與孩兒出外趁熟,今日回來。"正議論間,劉大醉了回來,見了安住,問雲:"你是誰?來俺門前做甚麼?"安住雲:"爹爹,孩兒是安住!"老劉問:"你那父母在何處?"安住去:"自從離了伯父,到路州高平縣下馬村張學究家趁熟,過不得兩年,父母雙亡,止存得孩兒。親父母已故,多虧張學究看養到今。今將父母骨殖還鄉安葬,望伯父見憐!"
當下老劉酒醉。劉婆言:"我家無在外趁熟人,那裏走這個人來,胡認我家?"安住雲:"我見有合同文字為照,特來認伯父。"劉婆教老劉:"打這廝出去,胡廝纏來認我們!"老劉拿塊磚,將安住打破了頭,重傷血出,倒於地下。有李社長過,問老劉:"打倒的是誰人?"老劉雲:"他詐稱是劉二兒子,認我又罵我,被我打倒推死。"李社長雲:"我聽得人說,因此來看。休問是與不是,等我扶起來問他。"
李社長問道:"你是誰?"安住雲:"我是劉添瑞之子,安住的便是。"社長問:"你許多年那裏去來?"安住雲:"孩兒在路州高平縣下馬村張學究家撫養長成,如今帶父母骨殖回鄉安葬。伯父、伯母言孩兒詐認,我見將著合同文字,又不肯看,把我打倒,又得爹爹救命。"
社長教安住:"挑了擔兒,且同我回去。"即時領安住回家中。歇下擔兒,拜了李社長。社長道:"婆婆,你的女婿劉安住將看父母骨殖回鄉。"李社長教安住將骨殖放在堂前,乃言:"安住,我是丈人,婆婆是你丈母。"交滿堂女孩兒出來:"參拜了你公公、婆婆的靈柩。"安排祭物,祭祀化紙已畢,安排酒食相待,乃言:"孩兒,明日去開封府包府尹處,告理被晚伯母、親伯父打傷事。"
當日歇了一夜,至次早,安住徑往開封府告包相公。相公隨即差人捉劉添祥並晚婆婆來,就帶合同,一並赴官。又拘李社長明正。當口一幹人到開封府廳上,包相公問:"劉添祥,這劉安住是你侄兒不是?"老劉言:"不是。"劉婆亦言:"不是。既是親侄兒,緣何多年不知有無?"
包相公取兩紙合同一看,大怒,將老劉收監問罪。安住告相公:"可憐伯伯年老,無兒無女,望相公可憐見!"包相公言:"將晚伯母收監問罪。"安住道:"望相公隻問孩兒之罪,個幹伯父伯婆之事。"包相公交將老劉打三十下。安住告相公:"寧可打安住,不可打伯父。告相公,隻要明白家事,安住日後不忘相公之恩!"
包相公見安件孝義,發放各回家:"待吾具表奏聞。"包相判畢,各自回家。朝廷喜其孝心,旌表孝子劉安住孝義雙全,加贈陳留縣尹,全劉添祥一家團圓。
其李社長選日令劉安住與女李滿堂成親。一月之後,收拾行裝,夫妻二人拜辭兩家父母,就起程直到高平具,拜謝張學究已畢,遂往陳留縣赴任為官。夫妻諧老,百年而終。正是:
李社長不悔婚姻事:劉晚妻欲損相公嗣;
劉安住孝義兩雙全;包待製斷合同文字。
話本說徹,權作散場。
風月瑞仙亭入話:
朱弦慢促相思調,不是知音不與彈。
漢武帝元狩二年,四川成都府一秀士司馬長卿,雙名為相如,自父母雙亡,孤身無倚,齏鹽自守。貫串百家,精通經史,雖然遊藝江湖,其實誌在功名。
出門之時,過城北七裏許,口升仙橋。相如大書於橋柱上:"大丈夫不乘駟馬年,不複過此橋!"所以北抵京洛,東至齊楚。遂於梁孝王之門,與鄒陽、枚皋輩為友。不期梁王薨,相如謝病歸成都市上。臨邛縣有縣令王吉,每每使人相招。一日,到彼相會,盤恒句日。談間,言及本處卓王孫巨富,有亭台池館,華美可玩。縣令著人去說,交他接待。
卓王孫資財巨萬,僮仆數百,門闌奢侈。園中有花亭一所,名曰"瑞仙"。四麵芳菲,錦繡爛熳,真可遊覽休息。京洛名園,皆不能過此。所以遊宦公子,江湖士夫,無不相訪。這卓員外喪偶不娶,慕道修真。止有一女,小字文君,及笄未聘。聰慧過人,姿態出眾。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描龍刺鳳,女工針指,飲饌酒漿,無所不通。員外一應家中事務,皆與文君計較。
其日早辰,聞說縣令友人司馬長卿乃文章巨儒,知員外宅上園池佳勝,特來遊玩。卓員外慌忙迎接至後花園中瑞仙亭上。相如舉目看那園中景致,但見:
徑鋪瑪瑙,欄刻香檀。聚山塢風光,為園林景物。山疊氓氓怪石,檻栽西洛名花。梅開度嶺冰姿,竹染湘江愁淚。春風蕩漾,上林李白桃紅;秋日淒涼,夾道橙黃橘綠。池沼內,魚躍錦鱗;花木上,禽飛翡翠。
卓員外動問姓名,相如答曰:"司馬長卿。因與王縣令故舊,特來相探,留連旬日,聞知名園勝景,故來拜訪。"卓員外道:"先生去縣中安下不便,敢邀車馬於敝舍,何如?"相如遂令人喚琴童,攜行李來瑞仙亭安下。倏忽半月。
且說卓文君去繡房中,每每存想:"我父親營運家業,富之有餘,歲月因循,壽年已過。奈何!奈何!況我才貌過人,性頗聰慧,選擇良姻,實難其人也。此等心事,非明月殘燈安能知之?雖有侍妾,姿性狂愚,語言妄出,因此上抑鬱之懷,無所傾訴。昨聽春兒說:'有秀士司馬長卿來望父親,留他在瑞仙亭安下。'乃於東牆瑣窗內窺視良久,見其人俊雅風流,日後必然大貴。但不知有妻無妻?我若得如此之丈夫,下生願足!爭奈此人簞瓢屢空,若待媒證求親,俺父親決然不肯。倘若挫過此人,再後難得。"過了兩日,女使春兒見小姐雙眉愁蹙,必有所思,乃對小姐曰:"今夜三月十五日,月色光明,請小姐花園中散悶則個。"小姐口中不說,心下思量:"自見了那秀士,日夜廢寢忘食,放心不下。我今主意已定,雖然有虧婦道,是我一世前程。"收拾些金珠首飾在此,小姐分付春兒:"打點春盛食罍,燈籠。我今夜與賞月散悶。"春兒打點完備,挑著,隨小姐行來。
話中且說相如自思道:"文君小姐貌美聰慧,甚知音律。今夜月明下,交琴童焚香一炷,小生彈曲瑤琴以挑之。"文君正行數步,隻聽得琴聲清亮,移步將近瑞仙亭,轉過花陰下,聽得所彈琴音曰:
鳳兮鳳兮思故鄉,遨遊四海兮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夕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在我傍。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乎共翱翔。
鳳兮鳳兮從我棲,得托孽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小姐聽罷,對侍女曰:"秀才有心,妾亦有心。今夜既到這裏,可去與秀才相見。"遂乃行到亭邊。
相如月下見了文君,連忙起身迎接,道:"小生聞小姐之名久矣,自愧緣慳分淺,不能一見。恨無磨勒盜紅綃之方,每起韓壽偷香竊玉之意。今晚既蒙光臨,小生不及遠接,恕罪!恕罪!"文君斂衽向前道:"先生在此,失於恭敬,抑且寂寞,因此特來相見。"相如曰:"不勞小姐掛意,小生有琴一張,自能消遣。"文君曰:"妾早知先生如此遼闊,不來冒瀆。今先生視妾有私奔之心,故乃輕言。琴中之意,妾已備知。"相如跪而告曰:"小生得見花顏,死也甘心。"文君曰:"請起。妾今夜到此,與先生同賞月,飲三杯。"
春兒排酒果於瑞仙亭上。文君、相如對飲。相如細視文君,果然生得: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振繡衣,被桂裳。穠不短,纖不長。毛嬙障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麵,比之無色。臨溪雙洛浦,對月兩嫦娥。
酒行數巡,文君令春兒:"收拾前去,我便回來。"相如曰:"小姐不嫌寒儒鄙陋,欲就枕席之歡。"文君笑曰:"妾慕先生才德,欲奉箕帚,唯恐先生久後忘恩。"相如曰:"小生怎敢忘小姐之恩!"文君許成夫婦。二人倒鳳顛鴛,頃刻雲收雨散。文君曰:"隻恐明日父親知道,不經於官,必致淩辱。如今收拾些少金珠在此,不如今夜與先生且離此間,別處居住。倘後父親想念,搬回一家完聚,也未可知!"相如與文君同下瑞仙亭,出後園而走,卻似:
鼇魚脫卻金鉤去,擺尾搖頭更不回。
且說春兒至天明不見小姐在房,亭子上又尋不見,報與老員外得知。尋到瑞仙亭上,和相如都不見。員外道:"相如是文學之士,為此禽獸之行!小賤人,你也自幼讀書,豈不聞:'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麵,夜行以燭,無則止。'事無擅為,行無獨成,所以正婦道也。你不聞父命,私奔苟合,你到他家,如何見人?"欲要訟之於官,爭奈家醜不可外揚,故爾中止。"且看他有何麵目相見親戚乎!"從此,隱而不出。正所謂:
含羞無語自沉吟,咫尺相思萬裏心。
抱布貿絲君亦誤,知音盡付七弦琴。
卻說相如與文君到家,相如自思:"囊篋磬然,難以度日。正是:'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想我渾家乃富貴之女,豈知如此寂寞!所喜者,略無慍色,頗為賢達。他料想司馬長卿必有發達時分。"正愁悶間,文君至曰:"我離家一年。你家業淩替,可將我首飾釵訓賣了,修造房屋。我見丈夫鬱鬱不樂,怕我有懊悔。我既委身於你,樂則同樂,憂則同憂;生同衾,死同穴。"相如曰:"深感小姐之恩。但小生殊無生意。俗語道:'家有千金,不如日進分文;良田萬頃,不如薄藝隨身。'我欲開一個酒肆,如何?"文君曰:"既如此說,賤妾當壚。"
未及半年,忽一日,正在門前賣酒,隻見天使捧詔道:"朝廷觀先生所作《子虛賦》,文章潔爛,超越古人。官裏歎賞:'飄飄然有淩人之誌氣,恨不得與此人同時!'有楊得意奏言:'此賦是臣之同裏司馬長卿所作,見在成都閑居。'天子大喜,特差小官來征。走馬臨朝,不許遲延。先生收拾行裝,即時同行。"正是:
一封丹鳳詔,方表丈夫才。
當夜,相如與文君言曰:"朝延今日征召,乃是友人楊得意舉薦。如今天使在驛,專等起程。"文君曰:"日後富貴,則怕忘了瑞仙亭上與日前布衣時節!"相如曰:"小生那時雖見小姐容德,奈深堂內院,相見如登天之難,若非小姐垂憐看顧,怎能匹配?小生怎敢忘恩負義!"文君曰:"如今世情至薄,有等蹈德守禮,有等背義忘恩者。"相如曰:"長卿決不為此!"文君曰:"秀才每也有兩般:有'君子儒',不論貧富,誌行不私;有那'小人儒',貧時又一般,富時就忘了貧時。"長卿曰:"人非草木禽獸,小姐放心!"文君又囑:"非妾心多,隻怕你得誌忘了我!"夫妻二人不忍相別。文君囑曰:
"此時已遂題橋誌,莫負當壚滌器人!"
且不說相如同天使登程,卻說卓王孫聽得楊得意舉薦司馬長卿,蒙朝廷征召去了,自言:"我女兒有先見之明,為見此人才貌雙全,必然顯達,所以成了親事。老夫想起來,男昏女嫁,人之大倫。我女婿不得官,我先帶侍女春兒,同往成都去望,乃是父子之情,無人笑我。若是他得了官時去看他,交人道我趨時奉勢。"次日,帶同春兒,徑到成都府,尋見卓文君。文君見了父親,拜道:"孩兒有不孝之罪,望爹爹饒恕!"員外道:"我兒,你想殺我!今日送春兒來伏侍你。孩兒,你在此受寂寞,比在家亨用不同。你不念我年老無人?"文君曰:"爹爹跟前不敢隱諱。孩兒見他文章絕代,才貌雙全,必有榮華之日,因此上嫁了他。"卓員外雲:"如今且喜朝廷征召,正稱孩兒之心。"卓員外住下,待司馬長卿音信。正是:
眼望旌節旗,耳聽好消息。
且說司馬長卿同天使至京師,朝見,獻《上林賦》一篇。天子大喜,即拜為著作郎,待詔金馬門。近有巴蜀開通南夷諸道,用軍興法,轉漕繁冗,驚擾夷民。宮裏聞知大怒,召長卿議論此事,令作《諭巴蜀之檄》。宮裏道:"此一事欲待差官,非卿小可。"乃拜長卿為中郎將,侍節,擁誓劍、金牌,先斬後奏:"卿若到彼,安撫百姓,緩騎回程,別加任用。"
長卿自思:"正是衣錦還鄉,已遂平生之願。"乃謝恩,辭天子出朝。遂車前馬後,隨從者甚多。一日,迤邐到彼處,勸諭已蜀已平,蠻夷清靜。不過半月,百姓安寧,衣錦還鄉。正是:(以下原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