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我想了,咱們國營農場最大的特點就是體現了社會主義製度的優越性,”王繼善說,“這你知道,十萬複轉官兵進北大荒不久,你和高場長等研究收編了我們那個原八家子村,我們這些人從村民到成為國營農場職工,才真正親身體會到社會主義製度的優越性。比如說,我是咱們場最早退休的幹部,還有一些病退的職工和幹部,都享受著退休工資、醫療費等。這說明社會主義好,由國營農場變成像農民那樣承包土地,特別是連喜提出的那個‘兩自理、三到戶’,這麼一整,國家不投資種地了,不發工資了,這不是倒退麼,讓大家還怎麼說社會主義好呢?賈場長啊賈場長,這可不是一般問題呀!”

“繼善呀,你還是沒轉過大彎子,土地承包以後,職工以畝為單位向場裏交利稅費,一有錢,不就什麼都好辦了嘛!”

羅益友很誠懇的樣子說:“賈場長,還有各位場長,繼善老場長說得對呀,帶毛的牲畜,長在地裏的青稞,都不是錢呀,要是遇上個旱災澇災的,地裏硬是不給你收怎麼辦?”

賈述生笑笑:“咱們要搞積累呀,豐年防災年。”

薑苗苗說:“繼善老場長,這你都知道,農村承包以後,農民一年比一年富,這都已經是別人趟熟了的一條路了,咱機械化程度高,土地又多,沒錯!你就放心吧。”

王繼善說:“賈場長,不管你們怎麼說好,我也是覺得不中啊,要是硬這麼整,可要出事兒呀。”

“繼善,怎麼硬整呢?”賈述生說,“那個《方案》不是上上下下征求了大家的意見了嘛?場黨委會討論得那麼認真,凡是大家覺得是窟窿的地方,都想法堵上了。”

“不行不行,”王繼善有些聲嘶力竭了,“我怎麼也覺得不行。”

賈述生說:“繼善,讓薑副場長他們到各宿舍替我看看大家,咱倆到我辦公室談談去。”

王繼善隨賈述生上樓進了辦公室,不管賈述生怎麼解釋,怎麼展望前景,怎麼講辦好家庭農場的各項措施,他就是想不通,而且聲稱要是賈述生不聽,就要去找陳書記彙報,還口口聲聲說,小江南農場的稻田開發,是當年在他的建議和指揮下,運用了小日本的地質水源資料,才開發成這麼大規模的,不容任何人毀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像尿褯子似的分給別人,要是那樣,即使豁出命來也要保住國營農場的社會主義江山。賈述生一再解釋,一再相勸,王繼善還是不答應。他不僅講了農村,還舉例講城市工廠承包後產生的效益,出現的生機,王繼善就是聽不進去,一味講開發建設小江南做出的貢獻,反反複複講自己怎麼獻出日本人的勘測資料,怎麼獻計,踏查開荒,甚至講到如何支持賈述生與魏曉蘭鬥爭,如何在他打成右派的時候保護他,偷偷地送吃送喝,講著講著,竟激動起來,表現得更加對辦家庭農場不滿意起來,還一再說,要是真的下茬子要在全場推開家庭農場,原八家子的老少爺們兒都不會答應……

賈述生覺得他說的話已成了車軲轆話,不知該再怎麼說了,一看手表,已是後半夜三點多鍾了,便主動說,自己可以再好好想一想,找時間再談,算是不歡而散了。

賈述生一開家門,馬春霞就醒了,說是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心裏像有什麼東西抓撓得直難受,惦記辦家庭農場會不會再弄出什麼事兒來。賈述生笑著給她解釋,這已經是明朗化了的東西了,不能再猶豫,不能因為哪位領導、哪個人思想一時不通就擱淺,如果守舊攤,任憑虧損,才是真正地丟了北大荒的精神。北大荒的開發事業驚天動地,震驚國內外,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開拓進取。馬春霞說,辦家庭農場上下阻力這麼大,能不能就像打右派之前,幹的事業對是對,就是怕一時又遭受挫折,年齡一年比一年大,已經不禁折騰了。賈述生聽著妻子溫存的話哈哈大笑說,春霞,你就放心吧,我是越折騰越結實了……他深深感到,興辦家庭農場,並不像當初想像得那麼簡單,看來是一場革命呀,一場深刻的革命!馬春霞一側身說,述生,你在大會上可不能這麼說呀,心裏這麼理解著,革命,革誰的命?你知道,陳書記不怎麼通,要讓他理解是革他的命可就麻煩了,容易激化矛盾,成就事業也不差這幾天,不妨你就先試點一些地方,先用事實去說話,讓他們在事實麵前轉變過來,賈述生高興地說,春霞,你說得也對,看來,我還得修改修改講話稿,你要不提醒,我在明天的大會上可能就要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