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詭異的靜默之後,耳邊才再次響起主神威嚴而壓迫的聲音:“簡直胡鬧!”
長生安靜地立在原地,卻是微微仰著頭,望向聖殿的方向。
她此生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主神。
長生甫一出世,便被主神養在膝下,收為弟子。
她幼時比之現在還要安靜,但是性子卻是惡劣地緊,乃至年長些的神魔看見她便頭疼,他們被長生冷冰冰的金瞳一瞥,便更加頭疼了。
主神卻偏偏喜歡她這性子,幾乎是當做女兒養大的,在長生身上付出的心血,是數不盡的。
諸神魔皆知,主神待長生如何,甚至將命格盤交由長生掌管。
那等同於將萬界之命脈交給了長生。
但是無人異議。
因為長生甚至比主神還要冷情公正。
主神如何也想不到,長生是如何看上的風法,看上這麼大逆不道的神。
“長生,汝可知錯?”
長生神情淡淡,搖了搖頭,“吾何錯之有?”
“汝之精魂,萬界命格係之上,汝貿然將其交於風法,將萬界蒼生置於何地?”
主神的話很平靜,卻是如同一記重錘敲在了長生心中,她金色的眸子中鮮少地出現了慌亂,她定了定心神道:“風法,可知?”
“風法自是知曉,是以索要汝之精魂。”主神稍稍停頓,才歎了口氣道:“長生,便是汝不求情,吾亦無法傷風法分毫,萬界命格豈是玩笑?”
是以索要汝之精魂……
風法他,是算計好的?根本不是為了所謂的承諾,而僅僅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將主神牽製……
長生怔然,垂下了眸子。
“吾知錯。”
“吾長生在此立誓,永生永世不見風法,若違此誓,神格破,神魂滅!”
淡漠的聲音中夾雜著絲絲的冷意和悲憫,莫清強逼著自己忽視心口處的疼痛,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金光乍然而現,又忽然消失,方才白衣女子所在的地方,僅剩下滿池蓮瓣搖曳。
主神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似乎是在為長生惋惜。
自貶入下界,長生拋卻了命格之神的神位。
下一瞬,主神恢複了高高在上的姿態,他看著聖殿之下被暗黑氣息包圍的風法,聲音波瀾無驚。
“吾兒,長生已立下重誓,終其一生都不會再見於你。”
風法黑眸猛地一縮,憤怒地看向主座之上的神。
“長生求吾饒過汝,甚至拚著自散神魂的危險,以命相挾。”主神無悲無喜,此刻卻多了一分怒意。“長生的精魂之中係著萬界命格,她本是真心待汝,汝卻以此為籌碼,實在是令她寒心。”
“吾不是!”風法的聲音之中有些顫抖,他狠狠地攥住了拳頭,裏麵是長生予他的一縷精魂。
他從未想過,以長生的精魂為籌碼,來脅迫主神!
他真的……隻是想要一個簡簡單單的承諾。
他隻是,想回去的時候,擁有一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僅此而已。
別無所求。
可偏偏卻變成了現在這般境況……
“風法,吾念在長生為汝求情,今日之事外加惡靈虛空之事便不再追究,若膽敢再犯,吾必不留情。”
主神的身影在聖殿之中漸漸消失,風法低低地笑出了聲,“汝所求,不過是一個借口緣由。”
隻是長生恰好為他提供了這般緣由,讓主神有理由放過他。
“長生,吾沒有。”
他沒有利用她,哪怕曾經瘋狂到想要毀滅她,卻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她去達到什麼目的。
“汝還未曾回答吾的問題,吾要親耳聽答案。”
一縷泛著暗紅色的精魂被取出,同掌心那一縷小小的金色精魂一道融合在一起,他凝聚起神力,將融合好的小小的一團小心地護在了裏麵。
慢慢成型的殼將融合而成的精魂包裹起來,風法半跪在地上,輕輕地摸了摸那小小的一團,聲音中帶著一絲溫柔。“汝便叫風澈好了。”
“父要去尋你母親,乖乖等父親母親回來。”
他定要在孩兒破殼之前,尋到長生,解開誤會,一同看著孩兒出世。
殼中那小小的一團凝聚成了嬰兒的模樣,在殼即將完全閉上之前,懵懵懂懂地睜了一下眼睛,隻看到了一個高大而又決絕的背影,旋即,蛋殼完全將他包裹起來,開始漫長的孕育期。
然而下界萬千世界,風法何時能尋到長生,又如何能尋得?
數萬年之後,當那小小的一團終於破殼而出,再次睜開雙眼時,卻是未曾等到自己的父親母親。
他所有的亦是唯一的記憶,便僅僅是那個高大而決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