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屑一顧地乜斜他一眼,胸有成竹地走到一個賣虎骨的老者麵前,拿起一寸來長的一節虎骨,付完錢,信手扔給那條正以渴望和乞求的目光期待著我的公狗。結果,那塊小小的虎骨還沒落地,那條公狗靈敏的嗅覺已經聞到了虎骨特殊的氣味,嚇得一夾尾巴,溜走了。
“哎,看到了吧,這就叫虎死雄威在。我這才是正莊貨。”賣虎骨的老者一捋灰白色長髯,自豪地仰天大笑。
那家夥象個鬥敗的公雞一樣端肩縮脖,死魚樣的眼珠看著我。
“走,到飯館去喝兩盅。”我一拍他的肩膀,隨後又交底地補充了一句,“走吧,我掏腰包。”
“喝!”他把一塊狗肉塞到嘴裏,抄起滿滿一杯白酒,禮貌地做了個碰杯的動作,但我還沒拿起酒杯,他卻急不可待地一揚脖子喝了個杯底朝天。
“呸!”我厭惡地看著杯裏馬尿般混濁的劣質燒酒,心裏真想抄起酒杯摜在那個貪心的酒店老板臉上。但是我清醒地知道,麵前還有一個更加貪心的家夥需要我來對付。於是,我爽快地抄起了酒杯。
“幹!”
丁承明――
灌木叢拉拉扯扯地纏得人心煩。嶄新的防紅外線迷彩服穿上不到五天,手臂、膝蓋和上衣下擺處少說也得被撕破四五道口子。
我負責警戒的這片灌木叢,前進一步是國界線,國界線外是刀削般的陡壁;退後一步則是我軍第一個營級指揮所和兄弟部隊一個極其隱蔽的炮陣地。
這樣一個軍事要衝,之所以安排我一個人警戒自然有這樣安排的道理。這片灌木叢平時處於真空地帶。越軍不時往這裏打炮。如果我們設下更多的潛伏哨,顯然會增加無謂的傷亡。還有一個原因是,越軍每次向我方發動一次排或者連級規模的進犯遭到沉重打擊後,少說十天半月不敢再炸刺兒,隻是偶爾派一兩個狙擊手搞點偷雞摸狗的勾當。
我身上的迷彩服不知濕了幾次又幹了幾次了。頭頂上的知了象一群死了老子娘的孝子賢孫,捶胸頓足地嚎。綿延伸展的紅土坎,象鱗鱗湧動一爿鐵水的河。帶刺荊條和齒狀茅草被烤得蜷踞著身子。湛藍的天空也被烈焰的巨舌舔紅了。燥熱的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焦糊味兒。不知什麼時候,我耳際又浮響起那刻骨銘心的聲音:“沒良心的,幹什麼非得走!”
大膽地用頭枕著我肩胛的她,在回村的路上猝然一抬下頦兒,憤憤不平地嗔一句。那溫馥的氣息遊絲般在夜空中滑行,癢癢地搔著我的臉頰,愜意極了。
我知道她還沉浸在剛剛看過的彩色影片《歸心似箭》的故事情節裏。我微微一笑:“看來這部片子還不賴。”“啥不賴?”
“那個小寡婦的命運贏得你們女同胞的同情,起碼說演得還挺真實。”
“啥真實,都是耍筆杆子的胡編的。我就不信那個傻老爺們兒就那麼榆木疙瘩腦瓜子,那個小寡婦要長相有長相,要人品有人品,百裏挑一。可他,胡子拉碴地象個老頭子。我就不信他放著小日子不過,瘋了似地非得到那冰天雪地去受活罪。”
我聽了她這番充滿真實情感的話,不禁吃驚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我的吃驚並非感到?的言論是多麼忤逆不道。而是為她的直率和坦誠所欣喜。女人的坦率和誠實比金子還寶貴啊!
“要是我也象那個傻老爺們兒一樣呢?”
“你――?”大概她對於我這句話太感到唐突。
“怎麼,不相信?”
“咯咯咯,你甭想占我的便宜。”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了她的話大惑不解。
大概是她看出我的確不是想在她身上打什麼主意,身子往後一仰,把頭埋在胸前的膀窩裏,象隻羸弱的候鳥找到一個賴以棲息的巢,並說了句:“我冷。”
我憑著男性的本能立刻用右臂攬住了她,手掌嚴嚴實實地罩住了一座小山,這小山奔湧著熾熱的岩漿……此刻,深深體味到了女人本能的對男性的寄托和依附。
“你沒看見那個小寡婦想留住那個傻老爺們兒,叫她兒子跟他套近乎呀?你說要象……不說了,你真壞!”她驀地轉過身子,兩個拳頭鼓槌似的擂擊著我的胸脯,然後微微喘息地揚起下巴兒看著我,那火辣辣的目光,烤得我渾身發熱。如若我壯著膽子吻她。無疑她是不會反抗的。
然而,我痛失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良機。為什麼?我至今還說不太清楚。我從來不承認自己的個“冷血動物”,當時我那青春的血液也驟然間洶湧不已。
“我過兩天真的要走了。”當我以確鑿無疑的口氣把參軍的事挑明時,她先是遭到雷擊般的大聲驚呼“你瘋啦!”繼而是情切切、意綿綿地勸阻,接下來是八方呼籲同情者,最後見我確是“王八吃秤砣”時,便信誓旦旦地說句:“我等你。”
……
“□――□――□――!”一聲連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從灌木叢邊沿的陡坡下傳來,象一群騷勁兒十足的母狗為爭奪野漢子在追逐和撕咬,不用看,保準是越南的女特工隊員風騷地在河裏洗澡。
用女人拉我們“下水”,堪稱“滲透”的一大戰術。但他們這一招兒,絕對不會榮獲發明創造獎。
有位哲學家說:應該把女人的裸體看作一種“美的形式”。
奶奶的,既然她們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扒得淨光,我就敢把眼珠子瞪得牛卵子般大!
史春娃――
單就我們三個人分工的地段看,有人說我負責警戒的位置最為“神聖”,我覺得在某種意義上講並非誇張和粉飾。
界碑――千萬不要挪動
它是國境線上一棵會開花的樹
移動半寸
它周圍都會騰起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