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我與阿津(1 / 3)

文/炙蓮

我在清明節前一天失戀,憤憤不平又傷心萬分地同阿津在街道散心。路邊畫著不少用來燒紙的白圈,風一吹,洋洋灑灑的紙灰便兜頭而來。我出門前精心打理的頭發,被吹的像路邊群魔亂舞的柳條,此時我苦大仇深的表情倒是相當的應景。阿津指著我捧腹大笑,說他想起了《射雕英雄傳》的一個場麵。

“那誰出場的時候不也是麵目浄獰迎風四起,剛好你們都是為情所困痛失愛人,叫什麼來著,瞧我這記性……”還沒等他說出來,我就張牙舞爪地向他衝過去。

“我要是他,我也跟你分手,不然遲早有一天被九陰白骨爪抓死。”裝模作樣地逐了一段路,他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放屁。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就知道把胳膊肘往外拐。”

“年齡大了關節也不好使了,我還真拐不過來。”他把手臂扭來扭去像我示範。“你在我家白吃白喝那麼多年還堵不住你的嘴,要是被我抓住,仔細你的皮。”我威脅他說,用我媽長年以來每天都要吼七八遍的話。

“哎,女孩子家說話不得積點口德。看你這生龍活虎的樣子挺開心啊。”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開心了?”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阿津特別較真地回答了我。食指在臉上劃來劃去,“左邊的,還有右邊的。”

“總不能像被你始亂終棄的一眾前女友似的,又哭又鬧尋死覓活,看都看夠了,就不用我親自實踐了。”我反駁,同時已經習慣了阿津時不時腦神經串線了一般的舉動。

“別仗著學曆高亂用成語,什麼叫始亂終棄,那叫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啊還是繼續沉浸在拆夥的悲痛中,少說幾句多哭幾聲。”阿津從來不承認我的失戀,他總說我這種小屁孩不懂得什麼是愛情,頂多是兩個人在一起搭夥玩過家家的遊戲。

“我一點都不想哭,我隻想買一把紙錢燒給他,讓他現在就去死。”

“嘖嘖,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欺我啊。”阿津一邊調侃我,一邊在一個拉著三輪車的小販那買了一大把花花綠綠紙錢。

“你倒是便宜點呀,賣的快比打印紙都貴了。”

“這給祖宗燒的玩意兒你還在乎那麼點錢,這年頭做生意不容易,活人錢難賺死人錢更難賺。”

“你瞧瞧這遝明顯淋過雨了,要不是我,你這擱到明天就沒人買了。誰不知道錢難賺屎難吃,死人還能比活著的更重要。”阿津說的滔滔不絕舌燦蓮花,我瞬間覺得他不去說相聲諧星界的一顆巨星就要這樣被埋沒了。末了他終於講好了價,眉開眼笑地回到我身邊。我卻極力的想避開,裝作不認識這個丟人的神經病。

“雖說吧你惡毒了,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善茬,就是喜歡幹助紂為虐的事兒。”他塞了一把紙錢在我手裏,笑容奸詐。

我從小跟阿津一起長大,卻算不上是青梅竹馬,因為他大我整整八歲。

在我情竇未開,桌子上刻著三八線,並將越線的男生用圓規紮的哭爹喊娘的時候,阿津已經牽著某個姑娘的手逛遍了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水火不容有我沒他的敵對觀念在阿津那裏已然成長為了異性相吸含情脈脈。而我開始小心翼翼暗戀一個男生連說話都會臉紅的時候,阿津的身邊早就走馬燈似的換了一個足球隊那麼多的姑娘。

他自詡相貌不凡風流倜儻,我總說他是人模狗樣下流放蕩。可是不能否認阿津的相貌確實頗受姑娘們的喜愛。他看起來就像書中描繪的玉樹臨風文質彬彬的公子哥,可要究其實質的話,膽敢描寫阿津的那本書放在特殊年代,燒個一百次都不夠。

要不是他走路有點跛,估計那支足球隊已經發展出了一支數目龐大的拉拉隊了。

阿津曾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混,打架泡妞飆車一樣不落,說不定還有違法犯罪的事兒,哪天讓我知道了,一準的大義滅親第一時間舉報他。

那年頭還沒電瓶車,滿街跑的都是屁股後麵冒黑煙的燒油摩托,阿津買車花了四千,改裝就用了兩萬多,每天半夜和狐朋狗友約好去公路上飆車,贏一次就能拿一千塊錢。阿津膽子大技術好,所以即使每天遊手好閑,日子也過的相當滋潤。

那時我跟阿津的關係並不好,在他的身上簡直是集中了所有反麵教材列述的缺點,我唯恐避之不及。他總是喝得不省人事,酒氣熏天,脾氣還極差。因為我將他的寶貝摩托車劃花了一道,就把我罵的狗血淋頭,還威脅我要剁了我的手。這件事我倒是沒多少印象,而是我媽看見我跟阿津勾肩搭背的時候告訴我的。阿津一臉哥倆好的表情說那是我媽添油加醋想離間咱倆的感情,我說你這麼認真的為自己開脫那這事兒肯定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再後來,阿津終於在公路上出了事情,那晚他喝了半斤白酒,有人打電話來約他賽車,說是贏了有五千可以拿。這不是個小數目,阿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晚上有霧,在拐彎的時候他沒看見路邊臨時架設的護欄,一頭撞上去栽進了溝裏,他左邊的膝蓋骨碎成了五塊。我不知道膝蓋骨的構造是什麼樣子,大概就跟一塊圓形的鏡子一樣,扔在地上,啪的裂成了好幾瓣。

出院之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大家一度懷疑他車禍撞壞了腦子。阿津在院子裏親手把那輛撞的變形的摩托車砸了個稀巴爛,這讓在場愛財如命的鄰居大爺心痛的差點背過氣兒去。我媽以為他瘋了準備帶他去醫院再做個腦CT的時候,他卻一本正經地開始找工作,表現出改邪歸正的架勢來,雖然後來因為他初中畢業的學曆吃了不少閉門羹,可總好過他在外麵惹是生非,至少性命無憂。用我媽的話來說,家裏養一條光吃不叫的狗時間長了還有感情呢,再說他都在我們家浪費了那麼多米糧了,要是哪天真死了,還怪可惜的,口糧都夠喂大幾十頭豬讓我們家發家致富了。

不過我們還是低估了他能折騰的程度,一顆心剛放回肚子裏,又被他提上了喉嚨。

雖然阿津從一個脾氣火爆的混混變成了油嘴滑舌的瘸子,可他還是堅定了重拾了飆車的愛好。而且這一回飆的是汽車。我媽知道這件事後,揚言要跟他斷絕關係。我在一邊煽風點火,說阿津你下次別要死不死的留一口氣,你直接一次死透了器官還能賣幾個錢,就當還給我們家飯錢了。

在建立衛生城市的風氣還沒刮到我們這座小城市時,大街小巷貼滿了各種各樣的野廣告。包治百病重金求子借貸殺人辦理假證,而阿津就是在這堆廣告之中得到了賺錢啟發。

他和昔日的狐朋狗友們湊錢買了一輛二手桑塔納,專門在上下班高峰期跑黑車。別人開車我無話可說,那敏捷都是公路上生死相搏練出來的反應。阿津不一樣,傷到了腿,保不齊有沒有留下後遺症,說不定哪天神經出了毛病腿不聽使喚,該刹車的時候刹不住。

這作死的行為在我們家得到了堅決的抵製,我媽連著三天都把他鎖在屋子裏不讓他出門。軟硬兼施了好久他都不為所動,魔怔似的認定這是一個能賺錢的門路。我媽磨不過他,放他出去,並讓他寫了保證書,要是因此連累了別人,跟我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