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孩子，名字叫蘇醒，不愛接觸人，許多時候，他坐在牆根底下，自個跟自個玩兒。牆根底下有個洞，蘇醒很喜歡盯著看，有時候一看老半天，也不厭倦。就有人問了，說蘇醒呀，你在看什麼呢？蘇醒轉過頭來，看看，然後又轉回頭去，不言不語的。
跟蘇醒說話的人，基本都是關心他的人。即使受了冷落，也沒覺得怎樣。
但有些自尊心強的人覺得受了冷落，就有些接受不了，比如一些孩子，他們對蘇醒冷漠的態度極為不滿，就會上前滋事，說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巴了？一邊說著話，一邊還動手動腳，蘇醒受了欺負，即使哭，也是無聲的，悄悄躲著流淚……
蘇醒的家人有一個，名字叫媽媽。媽媽很忙，偶爾陪伴他。
媽媽陪蘇醒坐在牆根下，看那個洞。看了一會兒，媽媽問蘇醒：洞裏有什麼呢？
蘇醒這一次心情有點好，他說：馬，洞裏有匹馬。
媽媽就笑起來，說：洞裏怎麼會有馬呢？洞裏隻會有老鼠的！
蘇醒就有了怨怒，站起來，離開了。
蘇醒離開了，媽媽就會盯著蘇醒的背影看，心裏充滿了悲涼，想蘇醒如果成為一匹小馬駒那該有多好啊，可是……縱使心裏難過，笑容卻依舊掛在臉上，做媽媽的追上去，小心地牽起了蘇醒的小手。蘇醒的小手冰涼，媽媽的手心也感覺很涼。
有個陌生人，看見蘇醒獨個玩兒，就跟蘇醒說話，要帶他去看馬。蘇醒很開心，站起來就跟著陌生人走了。後來陌生人問蘇醒家裏的電話號碼。蘇醒說馬呢？陌生人說我要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蘇醒說馬在哪裏？陌生人說我說話你聽懂沒？蘇醒說我要看馬。
陌生人將蘇醒關在一間屋子。蘇醒安靜呆著，不急也不惱。
陌生人將蘇醒綁起來，說知道嗎？我是個壞人，專門捉小孩兒。
蘇醒安靜極了。陌生人研究了半天，恍然大悟：你這孩子有毛病，我算是明白了。
陌生人將繩子解開，讓蘇醒走。蘇醒不走，看著陌生人說：說好的，你要帶我看馬。
陌生人走到哪裏，蘇醒跟到哪裏，影子似的，甩也甩不掉。陌生人懊惱極了，想真是倒黴透了，這樣總是跟著我，早晚會有危險的。於是陌生人就想回家，他指著一個牆洞說這個洞裏，有匹馬。陌生人收拾行李，很簡單，一條髒乎乎的被子，蛇皮袋子一裝就好了。
走了一會兒，陌生人回頭，看到身後的蘇醒。蘇醒說洞裏有老鼠，沒馬。
陌生人很難過。不理蘇醒，去買車票。陌生人錢不多，很少，可還是被賊盯上了。當賊偷陌生人錢的身後，身後的蘇醒小野獸一樣咬著了賊的手指。蘇醒的嘴角流血了，是被逃跑的賊給打的。陌生人抹蘇醒嘴角的血，說你為什麼這樣？傻呀？蘇醒說我要看馬。
蘇醒跟著陌生人回家，一路上很安靜。陌生人錢很少，隻夠買一瓶水，路上和蘇醒輪流著喝，以為蘇醒餓了會吵鬧。蘇醒卻很安靜，問餓不餓？蘇醒就搖搖頭。陌生人感到愧疚，覺得對不住孩子，因此當蘇醒冷了或者困了，陌生人就抱著他。
下了車，還有好遠的路要走。陌生人拿最後一點錢買了個麵包，給蘇醒。
蘇醒讓陌生人吃，說吃飽了，好帶我去看馬。
蘇醒走不動路了。陌生人就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一顛兒一顛兒的，扛著他走，看著鄉下熟悉的村莊、樹林、河流、莊稼、小路、家禽、炊煙……陌生人心裏就感覺到了溫暖，他開心地跟蘇醒說著話兒，唱著歌兒，這樣一邊走一邊說，就把蘇醒說睡著了。
陌生人回到家，看到迎接的女人，卻不由委屈的哭了。女人安慰他。
收到了安慰，陌生人更感覺愧疚，他看著熟睡的蘇醒，咬著牙齒說，城裏虧欠他的，那就從這個孩子身上補回來吧，趕明兒，找個缺男孩的好人家……沒等說完，嘴上就挨著了女人的鞋底子。女人讓男人將蘇醒送回城裏，沒錢做路費，好辦，賣麥子！
此時有狗咬，打開門，進來的是警察，還有蘇醒的媽媽。
蘇醒離開的時候，哭鬧著，他離不開他的馬。媽媽很奇怪，說馬？哪裏有馬？蘇醒指著垂著頭的陌生人說他就是我的馬，一路上馱著我，顛兒顛兒的，唱著歌，講故事，有村莊、樹林、河流、莊稼、小路、家禽、炊煙……蘇醒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媽媽很驚訝，蘇醒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而且終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