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郭雲天做的晚飯,這在孫家算得上的是稀有事件了。郭雲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做飯,大概是想化悲憤為料理——這麼說來她要把鹽粒想成眼淚,想著它在菜肴裏慢慢融化。孫篤對此頗為驚喜,孫暢卻有些心不在焉,一邊吃一邊走神。郭雲天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是一邊吃一邊走神——他一定在想朱顏吧……天,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之前看起來像朱顏甩孫暢,現在又像是孫暢甩朱顏,而且他們之間顯然還有舊情揪扯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來個明白點的好不好!?
飯很快就吃完了。孫暢幫著收碗,卻接到了一個電話。他看了號碼之後很是緊張,立即溜進了自己屋。郭雲天全身的寒毛立即立正,找了個借口把孫篤支開,自己則貼在他的房門上偷聽。
“我不會去的。”孫暢的聲音被門板一隔,縹緲得就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
不會去?是誰約他出去嗎?是朱顏?郭雲天豎起了耳朵,全神貫注地偷聽。
“你這是幹什麼?”孫暢忽然怒了。
郭雲天頸後的寒毛立即豎了起來:怎麼了?是不是見他不願去,以死相逼還是怎麼的?
“你何苦這樣呢?”孫暢又幽幽地歎了口氣,似乎有些被打動。郭雲天立即猜測朱顏是不是在那邊抽泣,讓孫暢心軟了,頓時又在心裏把朱顏罵了一千遍:虛偽、無恥、裝可憐!
“好吧,我去見見你……不過事先說清楚,這隻是朋友間的會麵。”孫暢終於投降了——也許還沒到投降這麼嚴重,但在郭雲天看來就是敗退投降淪陷了。
門裏的孫暢不再說話。大概是在整理衣冠準備出門。郭雲天趕緊退到一邊藏著,等孫暢出門的時候再跟著。孫暢似乎沒怎麼著意修飾,但細節方麵卻很齊整——這麼說來他其實是捯飭過,但是不想讓朱顏看出來——這不顯然對她很重視嗎?郭雲天的心裏頓時醋意洶湧,穿上鞋子就準備出門。
“你準備到哪裏去?”孫篤忽然出現了。他出現之前毫無聲息,簡直就像忽然冒出來的一個魂兒。
“我到美美家去啊。”郭雲天有些慌張,倉促地編了個去向。
“哦。”孫篤的臉上波瀾不驚,卻不動聲色地盯了郭雲天一眼,“那就去吧……不過……小心點……”他的表情很奇怪,分明是想叫郭雲天停止做某事,最終卻沒有明說。郭雲天沒空管這些事,穿上鞋子就追了出去。糟……孫篤這一耽誤,她和孫暢的距離已經拉得頗大了……這不,她剛跑到小區門口,孫暢就已經坐上出租車走了!
還好她及時攔到了一輛出租車,在孫暢坐的出租車消失之前跟住了他。出租車司機是個見慣人情冷暖的人,一看她的神情就明白了:“嗬嗬,攆老公的是不是?”
這句話在郭雲天聽來有著別樣的滋味,胡亂應了一聲,心裏卻格外迷亂。孫暢在二十四小時開放的沁蘭公園門口下了車。郭雲天從出租車上下來,貓著腰在黑暗裏穿行。看著孫暢的背影在樹影的掩映下慢慢穿行,竟有種在夢中穿行的感覺——很生氣、很焦慮、很不甘心的夢。
孫暢在一株花樹前停下來了。花影裏隱隱露出白裙的一角。是朱顏在那邊等他嗎?雖然郭雲天看不見朱顏穿白裙的形象如何,卻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還穿白裙……你以為你還十八啊?
他們聊了幾句話,接著便一起往東邊走。郭雲天正想跟過去,忽然聽到一陣異樣的呼吸聲,並聞到了一股怪異的騷味。她本能地向後一退,接著便看到一隻驢一樣的大型犬搖頭擺尾地走了過去,一個柳條般的女人牽著它在前麵走,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看到這一對郭雲天的心裏就犯嘀咕了:好嘛,月黑風高的你出來遛這種大狗啊!就你這身板,能拽得住這祖宗嗎?萬一它咬人怎麼辦?真是,人和狗都該看起來……郭雲天一邊嘀咕一邊繞開大狗追趕孫暢,卻駭然發現兩人都不見了。
郭雲天的頭皮頓時炸了:天,就耽擱這麼一會兒,這兩人就上哪裏去了?又不是狐精,還能駕雲走了嗎?
郭雲天憑著感覺一直追到河邊——這公園是傍河而建的,河邊是本市情人們遛彎的首選之地。郭雲天貓著腰,躲躲閃閃地沿著河段走了一遭,愣是沒發現孫暢和朱顏。這下她徹底惶惑了,抹著額頭看著水中央發怔:到底跑哪兒去了?
一陣冷風吹過,她忽然覺得特別的迷茫特別的孤獨特別的淒涼,一時間隻想紮進水裏痛哭一場。
郭雲天不知道,她在河段上找不到他們其實完全正常。因為前幾天公園才新添了一個業務:向約會的遊客出租小船提供食品飲料,並配上船娘,讓船娘劃船帶他們到河心對著月亮,享受古代詩文裏的男女相會之樂——其實配上船娘等同於配上電燈泡,但遊客自己一般都不會劃船,配上自動行進係統的話成本又太高,反正中國的情侶的一大特色就是卿卿我我的時候不避人,因此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此時孫暢和朱顏就坐在小船裏,晃悠悠地對著月亮呢。這個小船偽裝成古代的式樣,船娘也穿得古不古今不今,孫暢並不大喜歡這個調調,朱顏卻很喜歡。此時她正出神地看著月亮,喃喃地低語:“真有古代詩文的意境啊……簡直可以以此作一首詩呢。”
孫暢暗暗地撇了撇嘴——雖然說愛一個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但很難有人做到這一點。孫暢雖然愛過她,但也無法完全接受她的某些特點,比如她現在冒出來的酸勁。
朱顏幽幽地歎了口氣:“你撇嘴了吧?”
“呃?”孫暢一驚:她沒回頭怎麼看見了?趕緊否認,“沒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