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1 / 2)

梅雨季節的天氣永遠這樣令人生厭,不大不小的雨斷斷續續的下著,前一刻出門時還未落下,此時便已淅淅瀝瀝個不停了。

蔣小薇坐在輪渡的二層,側頭看著暮色細雨中的長江,搖搖晃晃、飄飄蕩蕩,竟突生出一陣莫名的悲傷。

“嘟”的一聲,輪渡的汽笛聲將她從恍惚中驚醒過來。船靠岸了,她急忙裹緊風衣,隨著下船的人流向出口湧去。

江城被長江一分為二,聯係南北兩岸的除了三座跨江大橋之外,還有這周而複始的小輪渡,不斷的徘徊行走在兩岸之間,半小時一班船,接送著穿梭於兩岸的行人。

坐輪渡過江是蔣小薇十幾年的老習慣了,沒有什麼原因,隻是習慣。從小時候記事開始,她就被父母抱在懷裏做輪渡,江輪和它的汽笛聲似乎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若離開了,怎麼也不習慣。

下了船,江風呼嘯著刮過來,夾雜著秋雨,非常冷。蔣小薇拉起風帽,深吸一口氣衝進雨中,埋頭向不遠處的堤岸跑去。

連接渡輪和堤岸的是一條百米長的鋼板浮橋,結實卻簡陋。她半扶著浮橋的鐵索向前跑,忽地一個踉蹌。低頭一看,原來是鞋跟卡在了浮橋的鐵板之間,真是倒黴!

她彎下腰解開黑皮鞋的帶子,赤腳蹲下,拚命的用力,企圖將鞋子從鐵板間拔出來。

雨不知什麼時候越下越大,砸在蔣小薇的背上竟然有些疼。無數雙腿影從蔣小薇眼前晃過,沒人停下注意她。她無所謂的扯扯嘴角,都市人之間的冷漠她並不是第一天領會,不過她並不在乎,社會殘酷,大家不過忙於為生計而奔波,哪有閑情管閑事?

正想著,一個身影停在了她的眼前,她頭頂的風雨頓時被遮去。驚訝的抬頭,一個年輕男子的俊朗麵容呈放大狀態出現在她麵前。

男子舉著黑傘從容的問她:“小姐,需要幫忙嗎?”

蔣小薇也許是被這個男子善良溫柔的笑容征服了,她選擇接受他的好意。

她指一指腳後跟說:“鞋跟拔不出來了。”

男子將傘交於她的手中,蔣小薇會意,將腳從鞋子裏脫出來,靜靜的站在一旁。男子蹲下身,雙手用力去掰浮橋上的鋼板。蔣小薇看著他結實的背脊,難得的覺得安心,她已經太久不曾被人幫助過,也太久不曾依靠過其他人了。

鞋子被“救”出來了,男子將鞋子遞給她說:“鞋跟上的漆皮可能要修補一下,磨壞了。”

感動於他的熱心和細心,但蔣小薇怎麼也說不出“謝謝”二字。男子並沒有在意,又說:“快把鞋穿上吧,天氣很冷,小心感冒。”

蔣小薇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臉紅,她幾乎是手忙腳亂的穿上鞋。低頭穿鞋時,她看到男子的黑色風衣因為蹲下去取鞋的緣故,沾上了泥水。她對穿黑色風衣有著莫名的喜愛,於是惋惜的說:“都被泥水弄髒了。”

男子通過她的眼神明白她說著什麼,於是一笑說:“衣服髒了洗幹淨就是,人若被淋病了可要吃很多苦。小姐,我們快上岸吧。”

蔣小薇這才窘然的發覺到,雖然有傘,但他們兩個人幾乎都濕透了。

兩人迅速的爬上長長的江南岸堤,走出港口,男子和她分手時說:“飽帶幹糧,晴帶傘,這可是個好習慣。我家就在附近,傘借給你用吧。”

蔣小薇推辭道:“我也快到了,你留著吧。”

男子並不強求,對她笑笑又說:“快回家換件幹衣服吧,你都濕透了。”

蔣小薇點頭,在男子轉身時才擠出一句:“你也是。”

看著他黑色的背影,她有些出神,有些猶豫,是否該追上去問一下他的名字或者是說聲謝謝呢?

晚上七點,街道兩旁的霓虹燈已經盡數亮起,路上、江上穿梭的全是下班回家的人,看那男子的樣子,應該也是剛剛下班。會選擇搭乘輪渡回家的上班族,多半是北岸科技新區的高級知識分子。想到這裏,蔣小薇習慣性的扯緊風衣,低下頭神情黯然。這樣的有為青年,跟她不在同一個世界。

夜晚來了,她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江城南岸是江城的老城區,重新規劃之後被定為生活區和商業區,熱鬧卻混亂。江城北岸則是新開發的工業區,雖然早在多年前那裏還是江城的郊區,但現在卻已建起多幢科技大樓,比南岸更現代、更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