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很羨慕。
家裏的房子很破，不是破的到處都是裂縫，而是村裏有些人的家裏已經用紅磚頭蓋了一層樓，而我的家，還是用那黃泥土免強圍起來的兩間房。一間廚房，一間睡房。
父親和我睡同一間房，不過中間用布隔開來而已。還小時，都是和他一起睡的，那時候沒想過要隔開來，而且冬天一起睡的時候我就不覺得冷。可是漸漸大了，上完小學，就覺得怪了。和父親一起睡，冬天的時候暖是暖，但總是睡不踏實。那時父親才四十幾歲，又夜夜喝酒後才會上床，那時他的酒氣讓我睡著了也會醒來，而且渾身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父親的手從腰上移到我胸前……
懵懂之間，感覺到了身後的他全身發燙，我的屁股後總有硬硬的東西頂在那，讓我動也不敢動。他粗大的手掌敷在我嬌小的胸前，輕輕磨擦著，讓我渾身燥癢，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但父親一直都停留在衣服外麵，從未伸進我的衣服內。直到我上了初一，父親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塊布，還自己做了一張單人床，我就搬到了裏麵一個人睡，他睡在外麵。
剛開始都不習慣，特別是到冬天的時候，我覺得很冷，睡不著。而外邊的父親也是翻來轉讓去，想是也沒睡著，可能也是因為冷吧，我想著。但是到半夜，父親就幹脆起來，穿了衣服就輕手輕腳的出門去了。因為太冷，也沒想跟出去，隻是以為他出去喝水或抽煙去了。可是後來的時候，每隔幾天，晚上他都半夜起床出門，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就像今天，我早上醒來他就已經在廚房抽煙了。白天的父親看起來很討厭我的，見到我都不用正眼看，總是吸一口煙，眯著眼睛看我一眼，才說話。隻有還小時，在一起睡，他才會抱著我，那時候才感覺有父親的存在。
所以，我不可能去問他為什麼半夜起床。
“爸，我想和麗清一起出去打工。”我邊燒水，邊淡淡的詢求著他的意見。其實，他答不答應對我來說都無濟於事，因為我已經決定好了。
我這話一出口，抽著煙的父親，手裏的煙鬥突然抖了一下，一會兒又往嘴裏送去，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好像沒聽到我的話。
看了他一眼，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近五十歲的臉，皺紋已經爬上他的眼角。心裏莫名的一動，原來我的父親是長這個樣。從五官看來，其實長的很端正的。但是他也隻有這點能力，沒辦法給我們家好的生活，好的房子，如果我不出去打工，就意味著這樣過一輩子。我扔了一個樹幹進去，接著小心的說：“爸，反正書讀不下去了，而且我們村裏也沒什麼活好做，我和麗清商量好了，想去大城市看看。”
父親還是沒怎麼說話，隻是抽著煙，好一會兒才放下手裏的煙鬥，沉啞的說：“嗯，決定了就去吧。村裏是你們這些女孩兒呆不下去的。”說完，就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那還算偉岸的身形擋住了灑進來的陽光，我看了看，感覺到了從那身體透出來的一種落漠。父親在門口停了下來，說了一句：“能帶的都帶著吧，外邊不比家裏。還有……路上要小心！”語畢，邁開了步子，走了出去。聽到了他拿工具的聲音，知道他去幹活了。
隨著漸漸消失的腳步聲，我有種想哭的衝動。我知道，那是離別。雖然父親不怎麼喜歡自己，但總是生活了17年，還是會舍不得的。
父親說能帶的都帶著吧，其實裏裏外外收拾個遍也沒什麼東西，簡單的衣服，還有好不容易攢下的幾百塊錢。就這樣和麗清上了村裏唯一一輛去城裏的大巴。
上車，直到發動，我都沒看見父親的身影。隻有麗清的父母和幾個老奶奶來送別，麗清哭的很慘，一直都是她叫嚷著要早點離開家去城市，可是到最後哭的最慘的卻是她。我也很想哭，但是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我的眼淚就是憋著不流下來。
爸，當真這麼討厭女兒嗎？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是不是我沒有媽媽長的漂亮，是不是……
等我一再詢問自己的時候，大巴已經開出老遠老遠了，從那滿是灰塵的窗戶看出去，始終沒有見到父親，這下，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決堤而下——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被遺棄了般，和麗清抱著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