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吹過,秀發隨之起舞,拂開飄到前額的俏皮的發絲,慵懶地坐在草地上,背靠著落合樹的我,貪婪地看著在不遠處嬉鬧的父子倆。過了半晌,目光漸漸移到了天上,在眾多大大小小的星球中,尋找那顆藍色的寶石,心裏還是不住地掛念著:他們現在好嗎?
1971年
那幾天,外公生病了,朋友幫他找來了一位醫生,據說,其為人正直、有醫德,外公很快便被他治好了,進而他成了家裏的常客。正在金山中學住宿就讀的我,一方麵心急外公的身體是否已經完全康複,另一方麵對與外公成為朋友的醫生很好奇,趁著周末一天半的假期回來了。
下船後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踏進家門的我,還沒來得及與家人打招呼,便看見坐在客廳上位的外公,和他身邊一個20出頭,英挺帥氣的小夥子。聊得正起勁的外公看見了發楞的我,便招呼著:“岱珊,回來啦?怎麼淨站著,也不叫人?來,給你介紹,這是外公的醫生朋友,日新先生。”隻見那名男子對我微笑著點了個頭,我刷地一下紅了臉,草草地點了個頭便告退了。剛走進後廳的我,隱約聽見外公說:“哈哈,讓你見笑了。那丫頭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們家小輩中的老二,岱珊。在小輩中,這丫頭是最聰明、乖巧、孝順的一個了……”不好意思再往下聽,我小跑進了寢間,母親正縫補著父親回香港前留下的衣服,她是那麼專心,那麼細致。見她沒注意到我,我便輕聲地喚了一句“媽媽”。母親抬起頭笑了:“你回來啦!你姐姐還沒下班呢,妙妙也還沒放學,你要是有自己的什麼事情就先忙去吧。”“嗯。”聽了母親的話,我回房卸下書包,然後跑到澡房痛痛快快地把自己洗幹淨。
梳洗著裝完畢,我想了想,就起身往客廳走去……
“……唉,目前的形勢是這個樣子的,並不是依靠幾個人的力量可以扭轉的。”日新先生在我進入客廳前如是說道。
我來到外公身邊:“外公,日新先生好,我能在這裏聽您們談話嗎?”聽到我這話,外公呆了數秒,驚奇著我的大膽。自然,他老人家是不會反對我的,因為他是那麼疼愛我。
“歡迎!潘家的才女!”
我勇敢地迎上了日新先生莫測的眼神,從那一刻起,我們認識了!
……
1973年
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我,向來身體就不怎麼樣,日新先生了解我的病情後,兩年來不間斷地追蹤醫療,大大減輕了我的病況。雖然每天還是要吃那麼那麼多的藥,可是隻要有他不時地叮嚀和監督,我竟覺得那些藥比糖果還要甜。
從學校畢業出來已經兩個多月,記得那時的心情特別興奮與期待。因為那兩年間,為了節省路費,我隻能每到周末才回家一次,而很巧的,我都能在踏進家門的第一時間見到日新先生。我喜歡和他說話,他是那麼博學,不僅醫術了得,而且木工、電工、建築等,沒有一項難得倒他。他利用自己組裝的收音機,接受海外電台,收聽美國之音。我每個星期都能從他那裏聽說許許多多,或是有趣、逗人發笑,或是令人憤慨、悲傷的消息。於是我從學校回來的那短短的一天時間竟是跟他膩在一起了,哦,當然,旁邊還有外公陪伴著……
而終於我畢業了,我可以回到家裏住,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見到日新先生了……
一天晚上,正當我幫著做手工活兒時,母親說話了:“岱兒……”“嗯?”我抬頭應了母親。“你有沒有話要跟媽媽說?”“啊?”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傻了,“為什麼這麼問?”母親深深地看著我笑了,“你呀,從小就這個樣兒,心無城府地,想什麼都往臉上現。你自己沒發覺,最近你老是動不動就在那兒傻笑嗎?”聽著母親的話,我的手已經爬上了臉,訝然地摸著嘴角,“是嗎?”“你心裏在想什麼?媽媽想知道!”母親溫柔地看著我。感受著那樣的目光,我靜下心來思考著……思考著……接著,我像是確定了什麼,認真地回望著母親,“媽媽,我,喜歡日新先生!能請媽媽為我作主嗎?”母親笑了……
第二天,當日新先生再度來訪時,母親示意我暫且回避,於是客廳隻剩外公、母親與日新先生……
當時的我好緊張,一個人在內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是來回地走著。“岱兒,地板會被你磨爛的,雖然咱家已經相當破舊,但好歹還要住上一陣子,你就放過可憐的地板吧!”聽到姐姐的調侃,我尷尬地停了下來,“討厭啦,姐姐……”“嗬……被你搶先了一步……”我的話說了一半,被姐姐打斷了,我莫明地看著姐姐。“不怕告訴你,其實我也喜歡日新先生!”我呆住了,“……但是,這兩年,我看得出來,不僅你日益地喜歡他,他對你也超乎常人的關心……隻是,我想著,再等等,如果你還是不表明自己的心意,那我就不再為你保留了!”聽到這裏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按緊胸口,因為一顆心跳得好快,是放心?是自責?我竟沒有注意到姐姐的心思!“不用顧慮我!”姐姐來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我知道日新先生的眼睛沒有看到我,我知道隻是我單方麵的喜歡,所以,我也並沒有投入太多。而你,是我最心疼的妹妹,所以我才會對你說出我的心意。”無法說什麼,覺得現在說什麼都不適合,隻能緊緊地回握姐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