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清晨，空氣中還有一絲絲尚未散去的薄霧，陽光穿過院落中枝繁葉茂的香樟樹，在陰影的地麵擠出斑駁閃動的模糊光點，隨著太陽的升高變換形狀。
延伸到牆頭的那棵枝頭上停著一隻山雀，嘴裏銜著蠕動的青色蟲子。它警惕快速的打量四周，隻做片刻停歇便展開光澤有力的翅膀向北飛去。
那裏應該有一窩嗷嗷待哺的小山雀。刹時其他不知名的鳥兒接二連三的唧唧咋咋叫個不停，演奏著此起彼伏的絕美動聽交響樂，仿佛要叫醒沉睡了一夜的世界。
但它隻顧向北飛去，越過三層的高樓消失在山腳下高聳的樹林。
“哥哥，等等我！“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女孩一邊跑下樓一邊喊著。
因為著急，紅色的帆布鞋也穿反了，兩隻手提起淡藍色的連衣裙，頭上兩根衝天牛角辮蹦蹦跳跳追趕哥哥。
男孩停了下來，拉住女孩伸過來的手說：“小千，快點呀！一會媽媽要喊我們吃飯了。“，兩人躡手躡腳經過廚房，不約而同地瞥了一眼在做早餐的媽媽，
媽媽右手拿著煎鏟翻動平底鍋裏的雞蛋，左手將低頭垂下的頭發撥到耳朵後麵，露出美麗認真的側臉。廚房飄出美味誘人的煎蛋香味，兄妹倆不約而同地吞了口水，做賊似的飛快跑出前門，因為門外有更加可口的東西。
“哈哈……小傻瓜，你的鞋穿反了，鼻子要歪掉了。“
“哥哥給我的鞋子大了，你的鼻子才歪了呢，哼！“或許反著穿更合腳一點，才能跟上哥哥的腳步。
出了院門左拐一眼望去山腳下大片枇杷樹林，橘黃色的果實低垂掛在枝頭，吸取著五月末漸漸增加的日光茁壯地成長著，一簇簇在微風中招手。
通往山腳的近道小路兩旁雜亂無章地長滿青草，沾有露水的葉子打到兄妹倆白皙的小腿上，黏在腿上也渾然不知。
“哥哥”小千指了指黏在腿上的雜草葉，男孩蹲下來仔細擦掉妹妹腿上的草葉，也胡亂抹了抹自己的腿。
麵前的枇杷樹枝繁葉茂，碩果累累。看著妹妹兩手空空，男孩問道：“咦，讓你帶的籃子呢？”
小千搓著裙子說：“呀！我忘記拿了。”這招牌式傻傻的笑臉應該不是一兩次了。
“愛忘事，你用衣服兜著，我從上麵扔給你啊。”說話間男孩已經爬到樹上，手上抓著一簇橙紅色的枇杷，上麵還有一層薄薄的水汽，擰下一個後便把剩下的向下擲去。
“接住了哦！”
啪，是枇杷直接掉在地上的聲音，果然小千沒有接住，望著沾著泥土的枇杷，女孩聲音嘹亮地大喊：“我不要吃地上的枇杷！“
“哈哈，小千是大笨蛋！“男孩咧著嘴笑，卻也不再捉弄妹妹。隻見他雙腿勾住樹枝像猴子一樣倒掛著，把剛擰下的那顆枇杷遞給了高高伸手的妹妹。
“哥哥好厲害，枇杷好甜。“
“看我表演更厲害的。“男孩站在樹枝上交替跳躍如履平地，枇杷樹也跟著晃動起來，有些熟透的枇杷便砸到女孩的頭上。小千一邊咬著枇杷一邊氣呼呼的望著哥哥，可愛俊俏的臉蛋染上一絲紅霞。
忽然他跳起抓住一節樹枝，枇杷樹枝雖然不粗可卻異常結實，但偏偏這枝沒能承受巨大的衝擊力，在他以為抓牢即是安全的時候，哢嚓一聲墜落下來。
墜落下的還有枝頭上的蜂窩，在觸地的一刹那像炸彈爆炸，不過四散急速彈開的不是鋼片而是一隻隻帶著毒針的蜂。它們拚命扇動翅膀製造出嗡嗡的轟鳴，一邊示威一邊尋找給蜂窩帶來危機的破壞者。
“哪裏來的蜂窩，快跑！“所幸枇杷樹並不高，所幸地麵不硬，所幸是屁股著地。男孩忍著屁股的疼痛拉著女孩跑向家的方向，不知是說話的聲音還是奔跑的動作暴露了位置。毒蜂像是發現了目標，成千上萬盤旋成一股黑色颶風，如魔龍張開巨口吞噬男孩。轉瞬即至。
……
……
“啊……”
爬在收銀台睡覺的李行毅抬起頭，一邊呻吟一邊將手按在腿上不停地拍打起來，夢中的驚恐仿佛衝入了現實。
“腿麻了，啊……啊啊……”他暗自驚異，心裏道：“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何自己還會頻繁夢到那日的情形？”，到底是害怕多一點還是自責多一點，已不得而知。
李行毅出神的思索著，跳離椅子。轉頭卻看到一個女孩兒站在門口，女孩兒和小千很相像。約莫比小千高一點，但一樣的稚嫩。一時間他怔住，隻是呆呆地望著女孩。
“你好，叔叔！”女孩抬起頭先打了聲招呼，旋即便垂下目光。
李行毅離開收銀台走到門前，微笑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到書店來需要什麼？”
“我叫王琪琪，我很餓。”
書店可不是飯店，李行毅細細的上下打量這個女孩。蓬鬆淩亂的一頭短發、髒兮兮的臉蛋上還掛著兩道淚痕。四月初的夜晚還是有些冷的，更何況現在已快11點了。她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粉色外套，肩上背著一個書包。膝蓋處粘著灰土，一定是摔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