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師徒回去時路過大眼馮家,老遠看見馮嫂帶著小黑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口唉聲歎氣,身邊坐著的二丫也是用手支著臉,抻著脖子不知道在看什麼。此時她看見小路上晃過來兩個黑點,近前了方知是清明師徒倆,於是忙從凳子上跳起來,拽拽身邊的馮嫂指著師徒兩的方向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小女孩也不過七歲的稚齡,頭上的總角係著兩根紅色的絲帶,此時她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小臉圓乎乎紅撲撲的好像蘋果一樣,在清晨的陽光中顯得那般朝氣蓬勃,生機盎然。淨塵不知怎的,記起若有若無兩位師姐灰敗的臉色,不覺中已生出些許唏噓來。
淨塵的唏噓還未生全,突然覺得手指溫溫濕濕的,低頭一看,原來小黑不知什麼時候也一同跑了過來,此時它兩個前爪抱著淨塵的一條腿,親昵的舔著淨塵的手指。許是這小狗覺得舔終究無法表達此時歡悅的心情,遂又用頭頂著孩子的手蹭來蹭去,毛茸茸的腦袋蹭的淨塵手心癢癢,心頭卻是暖暖的,回來真好。他蹲下身子,開心的抱著小黑樂揉它的腦袋。
“聽說你被拐子拐了,那人可是嚇人的緊?”二丫拽著淨塵問他,邊問邊拽著他往自己家走,小黑就搖著尾巴跟在他倆腳邊跑。
“我娘擔心的直掉眼淚,還是爹一直說,清明師父是頂頂厲害的,定能把你帶回來。我原來也是擔心的,怕清明師父沒有爹爹說的那般厲害,又怕那拐子太過狡猾,如今見你回來了,才知爹爹說的沒錯,你師父果然是頂頂厲害的人物……”她比淨塵大了一歲,此時比淨塵高出半個頭去,拉著淨塵的手走在前麵,淨塵抬頭看見她後頸散落的幾根碎發被清晨的陽光染做了金色,那是種看上去就很溫暖很有生氣的金色,照的自己的心裏也明媚了起來。
“你還沒有說呢,那拐子可是嚇人的緊?”二丫聽半天沒有動靜,便又問了一遍。
淨塵被這麼一問,便很仔細回想了一番——那“拐子”方先生是不是如二丫預想的那般嚇人?於是想到那人個子高高的,肩頭承著他的重量很是踏實,也並沒有傳說中的拐子那般凶神惡煞,形容可憎……這樣算不得嚇人吧。可又想到自己好歹是被拐走了,還去到那樣一個可怕的院子,其餘三個人也沒有拐子和善,怪模怪樣的倒是比拐子嚇人好幾倍……好在他淨塵也不是個尋常的小孩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被嚇的哇哇大哭,丟了大眼叔嘴裏“頂頂厲害”的師父的名頭。這麼一想,自己的確當得起“男子漢”三個字,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思及此處,淨塵便挺胸道:“那有什麼好嚇人的,那拍花子的也不過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倒是後來的三人奇奇怪怪的有些唬人。好在我是個男的,並不怕這些,若是你們女孩子見了,定是要哭出來的。”
清明在旁邊聽見淨塵這樣說,怕他把事情全說出來嚇到人家,忙打斷他道:“你馮嬸擔心你好久,快別在這鬥嘴,去給她報個平安是正經事。”淨塵點點頭,快走了兩步跑去已經站起來的馮嬸那邊。
馮嬸昨天見清明一人回來,一問之下才知淨塵不見了,心揪的掉了一夜眼淚。如今她雙眼浮腫,眼下泛起青色,很是憔悴。淨塵便踮起腳用小手去摸馮嬸的眼睛。軟綿綿的小手讓馮嬸再也控製不住,一把抱起淨塵,在他的小屁股上拍著,邊拍邊說:“你個鬼小子,還跟不跟人亂跑?真要丟了,馮嬸再不給你做好吃的。”嘴裏說的都是怪罪的話,眼裏卻全是柔軟——淨塵從小吃著她的**長大,於她,淨塵早就是自己的孩子一般。淨塵隻是抱著馮嬸的脖子,把臉深深的埋進她的脖子窩裏,綿軟的小臉來來回回的蹭著她的脖子,馮嬸的心一下就軟了。
她擦擦不知何時泛出淚花,輕輕放下淨塵,將他轉來轉去的看著:“快給我看看,傷哪沒有?”
小小的孩子適時的仰起小臉,黑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滿是委屈的光芒,就這般似哭非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馮嬸:“馮嬸,淨塵餓了,他們不給淨塵飯吃。”馮嬸一聽立馬轉身進了廚房:“昨天大眼打回來的野鴨子呢?得給這孩子好好補補……”
清明抄手立在不遠處把這一切看的分明,心裏琢磨這小子倒是機靈,也不知當日後風浪來時,是不是也能這般準確的抓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