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就四人來到萬竹林,馬不停蹄奔從天崖去。
從天崖頂,四人下馬望見兩個背影。那兩個背影麵對一個石棺,此刻正行跪拜。
他們手裏沒有香火,斷臂的那位,酒葫蘆裏隻剩下那一口酒,這時他肯舍得把酒灑在石棺前麵,二人默不作聲。
茂茂姑娘望了一眼,最認得他的斷臂,道“是臂王前輩!另一個是……?”
計無常道“飛星崖,祝甲軻。”
在淳於就風塵仆仆的麵容上,終於看到了一點紅潤的喜色,對三人道“遇到他們,就再好不過了。”
大臂王聽到四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也沒有轉身相視,就這樣默默無言。
婁高揚聲音最大,還隔著好幾步,就急著道“臂王兄,可找著你了。”
大臂王仍不作一顧,等人走近才緩緩道“你們來晚了。”
淳於就道“何為來晚,請臂王兄講明。”
大臂王道“你們自己看,若再不來,我們就要走了。”
麵對石棺,金華三傑心裏莫名地一痛。隻有淳於就道“這石棺是?”
大臂王道“仙證金公!”
婁高揚斥道“你可不要忽胡說了。”
大臂王道“千真萬確!我二人已替你們守了整整二十四日的靈。”
三傑聽言,如雷霹靂轟頂,雙腿紛紛一軟,撲於地上連行叩拜,泣不成聲。
天慢慢黑,茂茂姑娘生火一堆。淳於就撐著手裏的劍,好像這樣才起得來,仍默默地對著石棺不語。
大臂王道“你的心好受一些了嗎?”
淳於就道“臂王兄有話請講!”
大臂王對著計婁二人,道“你們呢?”
計婁二人默默不語,看著大臂王。
大臂王道“你們別這麼看著我,大臂王宗內門很多條命,我也曾痛苦。
我這麼問,隻是有話沒有說完。”
淳於就道“臂王兄何意?”
大臂王道“事到如今,長痛不如短痛,再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
路兄,也是我的一位好兄弟,恐怕已隨金公而去。”
婁高揚已忍不得,撲向大臂王就使力提起來,斥道“你給老子說點好聽的來。”
大臂王道“可惜!好聽的話我這沒有。”
淳於就斥道“高揚!別放肆!仍不快住手?”
婁高揚應聲放人,稍微冷靜下此刻糟糕無比的心情,拱手道“對不住!”
大臂王道“人已去,當今不該流淚,該流血。”
淳於就道“血要怎麼流?”
大臂王道“要流血,得有血流的方向。”
淳於就道“臂王兄,說出來吧!”
大臂王道“二十八天前,從天崖一戰,金公敗。
路兄從天而降,卻想不到金公已傷入真髒,回天乏術。
路兄懷悲葬金公,值此心情脆弱之際,周天公突然返回,摧來一掌。”
淳於就道“小師弟,最後怎樣了?”
大臂王道“周天公那一掌,看不透。
但可以肯定,那是他的全力一擊。
路兄從此摧落從天崖背麵之下!”
淳於就道“多謝你,臂王兄,你為我們金華做了這麼多!”
大臂王道“隻可惜,路兄死了,如果這話由他來說,我會高興。”
淳於就道“可惜現在是我替他說出來。你的石臂?”
大臂王道“廢了!危離行!”
淳於就道“望你還能練出左臂!”
大臂王道“氣門已傷,此生無望,隻能靠下一輩弟子。”
淳於就望著祝甲軻,道“莫非是他?”
大臂王道“他雖年紀大了些,可功底不錯。”
淳於就道“他是飛星崖的大師兄,你這麼做…?”
大臂王道“無妨,人與人之間總會陰差陽錯地相逢,再相知,從而相惜,老天的安排誰又躲藏得了。”
淳於就道“你給我們的消息都不好,而我給你的消息應該不錯。”
大臂王道“什麼消息?”
淳於就道“危離行死了!”
大臂王並未因此高興動容,隻道“誰幹的?”
淳於就道“天符雙魔,南梅花,北四甲,東五瞎。”
大臂王道“可惜了!”
淳於就道“為何可惜?”
大臂王道“可惜我的弟子,以後找誰求證無上枯榮劍的破綻。金華論道,結果如何?”
淳於就道“各道損失慘重,江湖血泊劍台。”
大臂王道“路兄死了,我也回去了!”
淳於就道“去哪?”
大臂王道“重振大臂王宗,做我太上宗主。”
淳於就笑道“先恭喜了。”
大臂王道“多謝!”
淳於就道“行事當心,周天公已變,下月初一將迎娶洛神殿的大穆使。”
大臂王道“喪心病狂,自取滅亡。”
天一亮,大臂王就走了。
茂茂姑娘道“少了臂王前輩和祝大哥!”
淳於就道“他們走了!”
茂茂姑娘道“我們是不是去找路師兄?”
三傑默默相視,是悲是痛!
茂茂姑娘道“別放棄,我能聽到自己的心。”
計無常道“你的心說了什麼?”
茂茂姑娘道“如果路師兄死了,我的心一定很難過,可昨天沒有,現在也沒有。”
計無常道“那麼,茂茂姑娘,你的心知不知道小師弟在哪?”
茂茂姑娘道“臂王前輩說了,從天崖背麵之下。”
淳於就道“美人,高揚,你們不覺得茂茂丫頭這張嘴很靈嗎?”
計無常道“果然我的心也不再苦得厲害!”
婁高揚道“那咱們還等什麼,小師弟若還活著,等你們這種速度恐怕也得餓死。”
三傑相視一笑,輕輕點頭。
從天崖背麵,很深!是龍才能一躍而上。當走到背麵崖上,四人心裏不禁一涼,從這裏下去,能活的希望多麼渺小。
可淳於就背著劍,赤手第一個下去了。以婁高揚的脾氣,當然不肯落後。茂茂姑娘下去以後,計無常最後一個,沒想到茂茂姑娘才是最後一個。
計無常在崖上拔劍,削斷了三根藤韌才揮淚離去。三個人忽然感到藤韌一斷,分別往下一空。
婁高揚當空怒斥“姓計的不得好死!”
沒想到被白霧掩蓋的深淵居然並不可怕,老天也沒把它雕琢成想象中那麼陡峭。當三人很快地從上到下,不是墜下來,不是滾下來,像被送下來。
一望崖頂,竟是一層一層的藤韌往下長,如同天賜的青梯,活人隻要一階一階地被滾送下來,才能感到一陣一陣的刺激,舒適。
淳於就笑道“茂茂丫頭的嘴靈,心果然更靈。”
婁高揚大笑,道“上麵的美人,老子們非但活著好好,還舒坦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