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完全失了耐心,心底有被傳染的恐懼,猛地用力將那丫鬟推倒在地,那可憐的少年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不住地咳嗽著。
大夫讓小廝拿笤帚,就要將兩人趕出去。
沈清諾都看不下去了,提高了聲調,威懾地說道,“你一大夫欺辱弱女子,你們不是懸壺濟世,醫者父母心嗎?竟然毒打病患,傳出去了,你這醫館誰還敢來?”
清澄站在小諾身後,望著他筆直的脊梁,高大的背影將她的身軀籠罩。她的弟弟,終於可以獨當一麵了。不再是當初那個自私,狐假虎威的痞少了,而是一個仗義出手相救,仁心遊世的少年郎了。
那大夫見沈清諾貴氣不凡,怕衝撞權貴,有解釋了一番,“這少年確診是肺癆,誰都知肺癆是要傳染的,難道為了他一人,要我這醫館裏的老小全部染病嗎?”
沈清諾神情一怔,想著該用什麼話反擊?
清澄從後麵站出來,踱步輕緩,步伐穩而有力,雙手端在小腹處,端莊素冷,姿態優雅,氣質不凡。
她聲音清冷,簡短,冷聲反問道,“誰說是肺癆?”
那大夫感覺自己作為大夫的權威被挑戰,一臉憤恨,“你一個女人,懂什麼醫術?”
那丫鬟仿佛抓到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她本能的信服清澄的話,激動說道,“不是肺癆,一定是風寒,一定會治好的。”她似是自言自語,比起肺癆,她更願意說自家少爺是風寒,自欺欺人,因此耽誤了病情。
清澄身為醫者,最不喜的就是這種病患家屬,諱病忌醫,自欺欺人,隻會害人害己,徒留後悔。
“更不是風寒。”清澄言語短促,顯得有些生冷。她唇角微粉,唇峰微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那丫鬟竟生出不滿,朝清澄吼道,“你懂什麼醫術,別在這裏胡說。”
清澄眉目清冷,輕輕抿著雙唇,眸光流轉,好似有寒意迸射,那丫鬟被清澄的氣勢嚇著了,趕緊低頭,查看懷裏的小少爺。
那大夫催促著,也要趕清澄她們出去。
清澄神情冷然,輕盈落座,瞳孔緊縮,看著那大夫,冷靜地分析道,“暫且不論是肺癆還是風寒。世人知肺癆傳染,因其痰中帶毒。可你身為大夫,竟以偏概全,肺癆傳染有分期,若痰中未帶毒,自不會傳染。大夫之所以為大夫,是其比病患冷靜,無論遇到什麼疑難雜症,傳染病毒之類,都要冷靜。像你這樣,還沒確診,就驚慌無比,不知所措。病人還怎麼信任你?醫術是求精,醫德是良行。”
那大夫都四十多歲了,被清澄這麼一說,著實羞愧。他朝清澄反問,“你既然這麼清楚,那你說這是什麼病?”
清澄不答他的話,徑直走向那病弱少年。
那丫鬟果然如清澄所想,警惕十足,抱緊了少年,不肯讓清澄接近。
清澄也不著急,用衣袖裏拿出一素白色的絲巾,半遮麵。
沈清諾上前跟那丫鬟吹噓了半天,說清澄醫術多麼的高超,見那丫鬟不信。沈清諾又開始大放厥詞,極盡誇張,把那少年說得如何病重?“你該好好考慮清楚,這些醫館都不肯收治他,有我姐姐好心搭救,你非但不感激,還這般警惕。再說你們主仆二人衣著樸素,我們能圖你們什麼?小爺不差錢,也不缺女人,純屬好心。你要是在耽誤下去,小心這小孩一命嗚呼。”
那丫鬟有些鬆動,水霧朦朧的眼眸滴溜溜轉著,終於答應了。
沈清諾鬆了一口氣,得意地回頭朝清澄,展開一抹勝利的笑容,少年得誌,一般都會吃點虧。
沈清諾蹲下,正欲扳正那少年的身子。猝不及防,那少年一個噴嚏,口水夾雜著少量痰噴在了沈清諾的胸前,差點就噴到臉上,嘴唇上了。
沈清諾驚慌閉眼,跳腳起身,躲得遠遠的,一臉委屈地看著清澄。
透明麵紗下,清澄櫻桃小唇微微一勾,撩撥心弦,情惑眾人。“放心,不會傳染。帶麵紗,就是為了以防剛才。”
沈清諾哀怨地看著清澄,心裏暗道,‘老謀深算啊,竟然算計親弟弟啊。他這衝動的毛病啊。’
清澄依例把脈,又探手在少年脖頸處,探他的體溫。輕輕撩起少年的眼皮,眼結膜處還是一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