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柳潭煙。我爹柳盈虛是江南鼎鼎有名的絲綢商人。我出生在揚州,那時,爹經常要去長安經營生意,所以,隻有我和娘住在揚州。
比起長安來,我更喜歡揚州。當然,並不是說長安不好,長安太過雄偉,太過剛毅,沒有揚州那般婀娜,那般柔軟。
霜落寒空月上樓,月中歌唱滿揚州。
揚州愛花的人很多,愛春雨的人也很多。而我,就喜歡撐一把油紙傘,漫步在春雨中的揚州城裏。慢慢地走,細細的聞,各種奇妙的花香沁人心脾,叫人舒暢到心裏頭,骨頭裏。若是走在園子裏,時而會看到一些落花,靜靜地躺在柔軟的泥土上,就更別有一番滋味。
而長安不同。第一次來長安,就被這裏的嘈雜喧鬧所震懾。不愧是我朝帝都,處處顯示著大氣與磅礴。每一座樓宇,都是建造的氣宇軒昂,連梁柱上的圖案花紋,都是大氣的長安花婉轉騰挪而上,一眼看不到盡頭。
長安大道連狹邪,青牛白馬七香車。
有時候,一個人走在寬闊的大街上,淹沒在茫茫人海裏,總會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我來長安,是在十歲的時候。那時娘親離世,爹爹又瑣事纏身,我隻得離開揚州,和爹爹一起常住這裏。說到娘親的離世,完全是個例外。
那一晚,我和娘走在回家的小巷裏。剛進小巷不久,就聽見身後一聲渾厚的吼聲:“站住!”娘親的第一反應就是遇到強盜了。果不其然,還不容我們回頭看,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了娘親的脖子上:“把錢交出來!不然我就要了你們的命!”
娘親的左手緊緊圈著我,右手乖乖拿出錢袋,交給那個強盜。
“媽的,穿的這麼好,就這麼點錢,你糊弄老子呢!”那人說著,手裏的刀頂著娘親的脖子更緊了。
“大哥,我也是剛從外麵回來,身上的銀子都花的差不多了。我的家就在附近,要不你放了我,我回去拿給你?”娘親柔著聲音,一邊用眼睛瞟向他的臉色,一邊討好著那個大漢。
“少廢話!你回去!我還怎麼要錢?”強盜吹著他的絡腮胡子,凶巴巴的說。
“娘……”我弱弱的叫了聲。娘說得沒錯,穿過這條小巷,就是我家,隻要這人願意,我們就可以立馬回家取了錢給他。那時的我還真的天真的認為。可他們的想法,我是不懂的。我剛一說完,娘親就捂住了我的嘴。
“喲,這個小妞長得不錯,若是賣到青樓去,說不定還能掙個好價錢。”強盜的眼睛在我身上逡巡著,那色迷迷不懷好意的眼睛我至今都難以忘懷。我抬起頭,看著娘親,不知該怎麼辦,而強盜的手,已經向我伸了過來。
“煙兒,快跑!”突然,娘親把我用力的往前一推,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快!快回去,快去找周叔!”娘親一邊說,一邊牽製著強盜。
周叔是我家的管家,我知道娘親的意思。立馬爬起來,一個勁的往家裏跑。隻要把周叔找來,就沒事了。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開門的正是周叔,我一邊比劃著,一邊對他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周叔先是一驚,但馬上就叫了四五個打手,隨我來到小巷裏。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個強盜已經不見了蹤影,隻有娘親那瘦小的身體,倒在血泊裏。她的脖子,還在不斷地涓涓流著血。周叔立刻帶著娘親回家,找來城裏最好的大夫,卻也回天無術了。
爹爹接到周叔的信以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回揚州,為娘親辦了喪事。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娘親不是睡著了,而是永遠也不能和她一起吃飯,一起遊戲了。安葬好娘親後,即便心裏一百個不願意,我還是跟著爹爹去了長安。
正如之前所說,我不喜歡長安,但這隻是剛來時候的想法。這裏的人都太嚴肅,每個人都不苟言笑,好像心裏都裝著什麼煩心事。但習慣真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時間久了,我也就習慣了這裏的生活。習慣應酬,習慣跟其他的小姐們附庸風雅。
爹爹雖是生意人,但天子腳下,免不了要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有位李大人,就經常見他來我家。
這個李大人,在我來長安的時候,就已經跟爹爹很熟了。聽周叔說,爹爹有次生意場上失利,這個李大人見爹爹頭腦聰明,便出資伸手幫了爹爹一把。爹爹果然不出所望,有了運轉的資金,不久便扭轉局麵,不僅贏回了本錢,還額外賺了好大一筆。這之後,李大人和爹爹便一直走的很近。
李大人原本在朝廷之中,並不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隻是當朝天子看中了她的女兒,封為寵妃。從此一人榮華,全家升天。不僅李大人的官階提升,連在朝中的說話權都變得更有分量了。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並不討厭這個李大人。至少曾經是這樣,每次來我家,都會給我帶好吃的,看著我的時候,麵色親切柔和,我一直以為,他把我當成了他的女兒。直到有天突然他向我爹爹提親,我才明白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他一個年近五十的人,居然想著要娶一個比自己小兒歲的人為妾。朝廷裏的人,果然個個都內心扭曲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