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如霧，是長白山上常年多見的天氣。風起卷帶雪花，陣陣歇歇，恍若隔世。
長白山上，一名少年與一老者圍坐在篝火邊。少年的身形雖有些瘦小，但眼神卻甚是銳利，雖然隻穿著自己織的粗布衣，神態卻好像是淩駕於萬人之上的君主一般，帶著淩人的鋒芒。少年問老者：
“怎樣才能行走於江湖，並立於不敗之地？”
“江湖之中，爾虞我詐實在太多！要想立於不敗之地，你必須得有過人的膽識和不同於常人的智慧，讓江湖，叫天下臣服於你；當然，身處江湖武林之中，武功建樹自然是不可少。所以，讓江湖人仰慕你，尊敬你，為你所用，這便是江湖的立命之道。”老者穿著同樣的粗布衣服，望著少年那淩厲迫人的眼睛，不知是被少年的目光震懾住，還是因為抵擋不住長白山上徹骨的寒冷，他整個身子都湊近了這堆篝火。
殘敗的枯枝在熱烈的火焰下劈啪作響，仿佛金戈鐵馬踏雪而過的聲音一般。老者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這團篝火，似乎這火就是一片江湖。
“如果這當中有人背叛我呢？”少年的目光也隨老者看向這團火，似乎透過金戈鐵馬的聲音看到了江湖的腥風血雨。火光如血，染紅了少年的瞳孔。他也如老者一般，緊緊盯著這團篝火，也許，這裏麵就寫著立命之道。
“這個江湖，本就沒什麼信任可言，就更別說情義二字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所謂結義兄弟，不過就是圖個利益相近，等哪天這利字不在了，人也就散了。所以，本就沒有相交，又何來背叛？孩子，你要記住，每一個人都是你的棋子。你必須懂得發揮每一個棋子的作用，顧全好每一顆棋子的利益，等到無用之時，也不要太過留戀。自己的事，別讓太多人知道。秘密越多，別人就越畏懼你，別人了解得多了，就沒了神秘感了！這個世上，隻有死人，才不會泄露你的秘密。”
老者仰頭望天，眼裏泛起淡淡的憂慮。記憶重重疊疊，翻滾而來。曾幾年少時，一把玄鐵劍，常伴身側，日夜枕戈待旦，斬殺了多少伺機而動的勢力。可這天下從來就沒有不敗的力量，更沒有從不敗的劍客。一生漂泊，經曆了驚險與生死，感受了命懸一刻間，不管忍受多少磨難，那個時候，唯一的夢想，就是建立一個曠世武林，權傾天下。而今，歲月流逝，刹那間的輝煌，猶如曇花一現，猶如這燃燒的幹枯枝丫，在篝火裏明明滅滅，想要掙紮駐足，卻終究被焰火吞噬殆盡，化為灰燼。正如自己的曾經，一切的輝煌榮耀都已與現在的自己無關。
“那怎樣才能讓別人聽命於我，為我所用呢？”少年直了直背，話音冰冷。瞳孔的清亮與火光完美地交織在一起，散發出獨有的魅力和吸引力，炫目迷離。
“哈哈哈”老者仰天長笑道：“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總之，下手要狠，出手要快！不要留給對方思考的時間。另外一點，你要記住：要想對別人狠，對別人無情，首先要對自己狠，對自己無情。一個人，連自己都無法控製，拿什麼去控製他人。”
“對自己狠？”少年不解。
“不錯，對自己狠！當年長安大鏢局二當家卓東來就是這樣一個角色！”老者的眼神有些虛無，好像在追悼著那曾經的神話。
“可惜他還是死了！”少年的神色有些萎頓。雙手靠近了篝火，想驅散山頂上徹骨的寒冷。
“是的，他是死了。可你知道他為什麼死嗎？”老者笑了，帶著宿命的微笑，甚是神秘，眼睛緊盯著少年。
“不知道。”少年垂下眼，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飄向篝火中，慢慢融化，少年撥了撥眼前的篝火，如實回答。
“那是因為他陷在了對大鏢局和司馬超群的感情之中。一子錯，滿盤皆落空。即便是這樣一個叱吒風雲的英雄，即便他觀世是如此透徹，也會陷入這感情之中。感情，是人最大的弱點，弱者必亡。我們往往覺得自己對人對事清晰明了，可一旦遇到關鍵的人，還是會把持不住自己，陷入感情的魔障。”老人聲音陡高，回蕩在空曠的山頂上，聲色如疾風，令人寒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