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西安棗園大型西漢積炭墓相關問題研究(1 / 3)

楊軍凱 孫武

西安棗園大型西漢積炭墓(M1)位於西安市北郊文景路中段,出土地點距漢長安城東南角約1公裏,地處今龍首原上的未央區棗園村南(環宇公司基建工地)。從20世紀50年代迄今,這一地區發現了大量戰國、秦漢和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墓葬,據已發表的材料看,多為中小型墓葬,是當時京城一般居民最主要的墓葬區。M1是這一地區近年來發現的西漢早期大型積炭墓,其耳室內還出土了鎏金朱雀紐銅鍾,鍾內保存了約26公斤西漢美酒,引起國內外的廣泛關注(彩插一,圖版一)。現就該墓的一些相關問題進行進一步研究。

一、墓葬等級與墓主人的身份

據當地村民講,該墓地麵原有封土,早年因平整土地現已無存。墓道開口位於耕土和擾土層下0.20~0.50米。形製為大型長斜坡土壙墓,坐南朝北,方向0°。平麵呈“甲”字形,由墓道、耳室和墓室三部分組成。墓道位於墓室北,斜坡墓道水平全長38米,北寬4.5米,南寬7.7米,坡長31米。墓道東西兩側均有兩層生土台,南側有兩層熟土台。二層台距墓道開口2.80米,東、西側二層台,寬0.1~0.4米,南側二層台寬0.40米。第2個二層台距墓道開口線6米,東、西側三層台,寬0.15~0.30米,南側二層台寬0.45米。耳室位於墓道東壁,距墓道南壁0.3米,距墓道底部0.30米,長3.16米,寬1.6米,頂部殘高1.8米。墓室位於墓道南端,平麵呈橫長方形,上口南北長6.3米,東西長7.5米,口大底小,且有三個二層台(彩插一,圖版二)。

墓室底部有大量積炭,厚2.6米,因盜擾嚴重,墓室內部結構和葬具不清,在墓室內發現紅色漆皮多處,填土內發現頭骨1件。隨葬器物主要出土於墓室和耳室。墓室內出土玉片101件;耳室內出土銅鍾2件、銅鈁4件、銅鼎4件、銅勺2件、銅□2件、銅盆2件、銅鑒1件及陶繭形壺5件(彩插一,圖版三)。

該墓為西安地區近年來發現的西漢早期大型長斜坡土壙木槨墓之一,墓葬形製為帶耳室的“甲”字形大墓。墓葬形製源於春秋戰國、秦代的“甲”字形長斜坡土壙木槨墓。在秦雍城墓地已探明13座陵園,“甲”字形大墓共發現2座。其中一號陵園一座(M5),十三號陵園一座(M41)。十三號陵園中惶平麵呈梯形,內有帶耳室的“甲”字形大墓(M41)和“目”字形墓(M42)。陵區中12座陵園的主墓均為“中”字形,唯一以“甲”字形墓(M41)為主墓的陵園是十三號陵園,這個陵園麵積隻有26939平方米,是陵區中最小的陵園。按一般看法“中”字形墓為諸侯王級的墓葬,“甲”字形的等級要略低,因此,十三號陵園墓主身份很值得注意。在秦芷陽陵地內已發現4座陵園,“甲”字形大墓共發現5座:二號陵園3座(M4、M5、M6),四號陵園2座(M9、M10)。墓主人地位較高,為秦王室成員。秦芷陽M4坐南朝北,南北通長53米,墓道長28米,寬6~14.5米,墓室南北長25米、東西寬17.5米,麵積1612平方米。地麵封土稍破壞,僅高3米。秦陵考古隊在靠近秦始皇陵巨大的墓壙西壁發掘了一座全長30米的陪葬墓,平麵呈“甲”字,豎穴墓壙部分長15.50米、寬14.50米,其中埋設箱型木槨。此外,在陵園牆壁隔開的內、外槨之間還發掘調查了61座秦始皇陵的陪葬墓,其中墓葬形製有屬“甲”字形墓的,如臨潼縣上焦村M17.

從已發表的資料來看,西安及其周圍地區已探明和發掘的西漢早期“甲”字形大墓不多,有富平昭靈皇後墓、陝西鹹陽楊家灣漢墓(M4、M5)、西安沙坡新安磚廠的利成積炭墓、鹹陽漢景帝陽陵陪葬墓園(M130)、西北國棉五廠漢墓(M5、M6、M95)。其中坐南朝北的墓僅兩座,即昭靈皇後和國棉五廠95號墓。昭靈皇後墓位於陝西省富平縣呂村公社姚村,東南距太上皇陵120米,地麵現存封土。該墓坐南朝北,為大型長斜坡土壙墓。墓室東西26、南北27米,至地表以下9米深仍為夯土,土質十分堅硬,未能繼續鑽探。墓道一條,在墓北正中,長41米,北、南端各寬6、20米,坡度22.5°。西安市東郊國棉五廠M95,為長斜坡墓道土壙木槨墓,方向30°,平麵略呈“甲”字形。全墓由封土、墓道、壁龕、過洞及墓室5部分組成。墓道位於墓室之北,平麵略呈梯形,口大底小,斜坡狀,有二層台。上口長25.10米、北寬1.10、南寬2.30米。壁龕位於墓道西壁下部,平麵呈長方形,龕寬1.30、高1.10~1.35、進深3.50米。過洞長3.10米,北寬1.10、南寬1.25米,北高2.60、南高1.65米。墓室平麵呈“凸”字形,為一口大底小的豎穴土壙,下部置有棺槨,棺槨周圍施以木炭,墓室上口南北長7.00、東西寬2.20~3.25米,下口南北長6.35米、東西寬2.20~3.50米。

其他地區發現的“甲”字形斜坡土壙墓,有正陽縣蘇莊M1,荊門市包山M1、M2,山東省長清縣雙乳山大墓,長沙象鼻嘴M1,高郵縣神居山M1,淄博市齊國故城M5,淄博市郎家莊一號墓,洛陽市西郊M4.這些墓葬級別較高,有的甚至是諸侯王和列侯墓葬,出土的隨葬品極為豐富。

長沙馬王堆一號墓,據發掘報告得知,墓道在墓坑(墓室)北邊正中。由於墓道北端有現代建築物,僅發掘緊靠墓坑的一段,長8米,其餘部分未能發掘,故長度不明。已發掘的這一段墓道上口寬5.4米,距上口2.2米處設二層台,墓道底部寬2.1~2.3米,坡度32度,墓道盡頭距墓底3.5米,高於槨頂70厘米。墓室上口南北長19.5米,東西寬17.8米;墓室底南北長7.6米,東西寬6.7米。從墓口至墓底深16米。由此我們推測其墓葬形製可能也是一座坐南朝北的“甲”字形斜坡土壙木槨墓。

帶耳室的“甲”字形木槨墓,葬製沿襲了春秋戰國至秦代王公墓葬的舊習,而“正藏”(槨室)、“外藏”(墓道耳室或壁龕)係統的共存,也基本合乎漢初諸侯王、列侯實行的“正藏”、“外藏”槨製度。環宇M1“正藏”(槨室)由於盜掘,棺槨形式已被嚴重擾亂,墓室內積炭厚度達3米多,充斥了整個墓室,出土玉片101塊和一些陶片。“外藏”(墓道耳室)側室內出土鎏金銅鍾2件、銅鼎4件、銅鈁4件、銅勺2件、銅□2件、銅盆2件、銅鑒1件及陶繭形壺5件。

在這幾座坐南朝北的“甲”字形土壙木槨墓中:富平昭靈皇後墓墓葬等級最高;長沙馬王堆一號墓墓主為□侯夫人,墓葬級別為列侯級;而國棉五廠M95墓葬級別略低,據發掘者推測墓主人身份略低於諸侯王和列侯級,或為關內侯級。而且國棉五廠M95墓葬結構與其他幾座墓相比也有所區別,該墓在墓道和槨室之間又增加了生土隔梁,即過洞部分。

環宇M1出土隨葬品中的101片玉飾,可分兩類:玉璧改製的玉片和穿孔玉片。其中用玉璧改製的玉片,為長方形和方形,而且玉片上未經鑽孔,同廣州南越王墓中出土的玉衣片和河北滿城竇綰墓出土的“玉衣”上衣前片、後片的玉片形式相同,應為“玉衣”上的玉片。出土的朱雀鈕鎏金銅鍾,高78厘米,通體鎏金,造型精美,體形超過了國內現已發現的其他銅鍾。如河南汲縣山彪鎮1號墓出土的戰國時期銅鍾,高60.45厘米;河北滿城中山靖王劉勝墓出土的西漢鎏金銅鍾,隻是部分鎏金,高45厘米;西安三橋鎮出土的西漢陽信家銅器群中有一件鍾,也不過45.5厘米;廣州象崗山南越王墓出土一件銅鍾,通體鎏金,但高度隻有37厘米,遠不如本器。此鍾通體鎏金,腹部紋飾簡單,隻飾三條凸起的箍紋為飾,是戰國晚期以來簡潔風格的表現。其高度超過西漢王侯塚同類器,是國內現已發現的西漢時期尺寸最大的鎏金銅鍾。

這座大墓由於多次被盜,墓室中隨葬品多已被盜,出土的隨葬品主要是耳室中的,無法想象墓主人當時下葬的情景。但是這座大墓形製宏大,是西安北郊龍首原上已發掘的最大的西漢早期墓葬,加之出土的穿孔玉片和用玉璧改製的玉片,又具有了玉衣的特征。此墓為帶耳室的“甲”字形斜坡豎穴土壙墓,根據墓葬的規模形製,結合出土同類玉衣片的其他墓例分析,墓主人的級別比較高,身份可能是高級貴族或列侯。

二、墓葬時代

秦漢時期厚葬之風十分盛行,西漢建國之初,由於長期戰亂,經濟凋敝,加之漢王朝懾於秦亡的教訓,自漢初直至文帝和景帝時,一直崇尚無為而治,提倡節儉,力求社會經濟得到恢複和發展。此時,厚葬之風稍有收斂。但從考古發現來看,都城長安以外的諸侯王墓都是厚葬成風,如廣東廣州象崗山南越王墓,河北滿城陵山西漢中山靖王劉勝和他的王妃竇綰墓都是其中典型的代表。武帝時,隨著社會經濟日趨繁榮,政治穩定,軍事實力增強,厚葬之風也更趨興盛。

《史記?孝文本紀》雲:“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欲為省,毋煩民。”雖然《漢書?張湯傳》記載:“會有人盜發孝文園瘞錢;《晉書?索□傳》也雲“三秦人尹桓、解武等數千家,盜發漢霸杜二陵,多獲珠寶。”關於漢文帝霸陵,由於沒有進行考古發掘,是否如司馬遷所記皆以瓦器,現不得而知。但“治霸陵皆以瓦器”,如果說出於節儉的考慮,不如說恐後世盜墓。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秦漢時期的厚葬之風,造成盜掘古墓之風大盛。文帝霸陵依山為陵,不與民爭田,“毋煩民”是一種考慮,依山為陵耗資更巨,更多考慮的應該是恐後世盜掘。文帝依山為陵,可謂開創中國古代陵墓製度的先河,至此以後,不僅西漢的諸侯王紛紛效仿,對後世曆朝曆代帝王也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但是當時皇帝的這類詔令,在短時間也可能發生一定的影響。時代為西漢文景時期的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絕對年代為文帝五年(公元前175年)以後數年,最晚不遲於景帝中元五年(公元前145年),出土的隨葬品數量很多,但絕無金銀珠玉,或與文帝關於隨葬“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的禁令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