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升井後,徑直跑到5號窗口交礦燈。

“咳,工作麵遇著壓頭,貪點了,梅姐,又叫你久等!”山子把頭伸進窗子,漲紅著臉說。

“看你說哪去了!你不來交燈,我正想打電話詢問你們采煤隊呢!”梅姐一臉都是笑。

山子剛撥腿要走,從窗口飛出一隻紙鶴。原來是一封折成紙鶴的信,山子展開讀了,沒吐出一個字。

每天下井前,山子都到5號窗口領礦燈。時間一長,他跟燈房子女工梅姐混熟了,“梅姐,挑個亮的給我呀!”梅姐準從燈架上挑來選去,一盞白亮亮的、晃得他直眨眼睛的礦燈塞進他的手裏,每每這時,山子心裏蕩起一陣漣漪,美滋滋的,像吃蜂蜜一樣。

山子從窯哥們嘴裏知道梅姐的身世。她丈夫是礦山救護隊員,那年礦難,她丈夫為搶救傷員而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丟下她和不滿三歲的女兒蓉蓉。

這些年梅姐一直未再嫁,平常日子好說,逢年過節,蓉蓉纏著她要找爸爸。那時蓉蓉還小,好糊弄,自從上幼兒園後,竟然耍起小性子,動不動找爸爸。梅姐推托爸爸去很遠的地方工作,沒時間。往往這時,蓉蓉撅著小嘴,操起電話要找爸爸,梅姐的心像刀割一樣。

今年春節又快到了,蓉蓉非叫媽媽找回爸爸不可,甚至以不吃飯相逼。梅姐更為難了,她不能傷害蓉蓉幼小心靈,可她無計可施,連著幾天,無精打彩,上哪給她找個爸爸呢?

鄰居袁姐看她這樣,很不安地問:“你有啥心事吧?”梅姐看看袁姐,哭笑不得地說:“蓉蓉,非讓我把她爸爸找回家過春節。”“什麼,找她爸爸?咳,孩子大了,你該把蓉蓉爸爸犧牲真相告訴她,你想瞞到什麼時候呀!”袁姐說。“不行,我不能傷害孩子!”梅姐很固執。

“什麼?借?誰呀?”“常到你窗口支燈的山子,別看人家是農民工,卻是采煤狀元。今年二十六七歲,身板酷像蓉蓉她爸,至今還沒成親呢?”袁姐眨巴眨巴眼睛,衝她詭秘一笑。

梅姐的臉紅了,用拳頭捶著袁姐。可梅姐還是給山子寫了封信,說了借“爸爸”的事。

這封真摯感人的信,山子讀了一遍又一遍,他仿佛聽見蓉蓉在叫他“爸爸”。答應梅姐要求吧,怕惹出了笑話;不答應,又怕傷了蓉蓉那顆稚嫩的心。

一連幾天,他舉棋不定,夜不能眠,終於想好了怎麼做。這天,山子是最後一個交礦燈,趁著沒別人,他把事先寫好的信遞給了梅姐。

梅姐回到家裏,眉飛色舞地對蓉蓉說:“你‘爸爸’今年回家過年了!”她如釋負重,總算了卻女兒的一樁心願。蓉蓉穿上媽媽給她買的新花衣裳,又是唱兒歌又是跳舞,“媽媽,等我爸爸回來,我要說‘爸爸’,我愛你!我不許你再走了!”

蓉蓉越是興高彩裂,梅姐心裏越是沉重,“傻孩子,你哪裏知道,這個‘爸爸’是借來的呀!”

不管咋說,今年春節,蓉蓉將圓了個同‘爸爸’過節的夢。